一说起应,芒就感觉到头疼。这倒不是说他喜欢哭闹,而是他经常把自己弄得头破血流,才三岁多的娃娃,头上就疤痕无数,腿上也是新疤累着旧疤,就象他们身上所穿的衣服,没一处地方是好的。所以芒不得不时刻紧盯着他,免得他又伤着了自己。
在这座小山上他们没有可以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不过芒总能找着可以消遣的游戏。他用竹篾扎了一个圆圈,然后套在竹竿末端,带着弟弟到处寻找蜘蛛网,很快就将圆圈上粘满了蛛丝。
现在飞来飞去的小昆虫们可要小心了。芒举着竹竿四处挥舞,终于粘住了一个甲虫。不过那只甲虫的力气很大,硬是把蛛网给撞出一个大洞。
芒手忙脚乱地将甲虫从蛛网上捏了下来,用一根细麻绳系住了甲虫的后腿,然后交给了弟弟。
甲虫立刻嗡嗡地飞了起来,不过却因为腿上系了根绳子,只能围着应不停地转着圈。于是应也跟着它转,最后转晕了头跌了个嘴啃泥。不过他摸摸头又爬了起来,继续放飞着他的欢乐。
玩到正午,这只可怜的甲虫已经奄奄一息。芒将甲虫从绳子上解了下来,然后找着了一个蚂蚁窝。
甲虫被芒用几根松针给钉在了地上,于是两兄弟开始趴在地上看蚂蚁。
大黑蚂蚁是不许它来的,它们力气大,说不定一只黑蚂蚁就能拖走这只甲虫。几只路过的小红蚂蚁率先找到了它,先用触角小心翼翼地触碰一下,见它没有任何抵抗,便撅起屁股呲起门牙,朝家的方向用力拖着。
可小如沙粒的蚂蚁如何能拖动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有几只小蚂蚁傻傻的还在坚持着,另一只聪明的小蚂蚁匆匆忙忙跑回去通风报信,这让两兄弟立刻兴奋起来。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便从洞口中爬出一长串蚂蚁,它们浩浩荡荡地开始远征,还有十来只强壮的大红蚂蚁在行军途中担任警戒。
“出来了出来了!”孩子们兴奋地拍着手。
除了他们在拍手之外,他们还听到了另外一个人在拍手。
那是一个胡子长长的爷爷,手里驻着一根木棍,正坐在一块石头上。见孩子们诧异地望着他,于是便对孩子们笑了笑。
不知怎的,芒觉得这个爷爷有些面熟。他一脸的慈祥,看起来并不象坏人。
芒放松了警惕,继续观察着蚂蚁大军。
“呀,那边也来了一队!”芒着急地叫了起来。
应也鹦鹉学舌地叫着:“呀,又来了一队!”
“怎么啦,芒?来这么多蚂蚁还不高兴?”显然那个爷爷认识他。
“两窝蚂蚁都来抢甲虫,它们肯定会打架的!”芒用一根小竹篾拦在那队蚂蚁的前面,试图阻挡它们前进。但它们立刻越过了竹篾,径直朝那只大甲虫奔去。
它们的先头部队已经跟另一窝蚂蚁爆发了战争,双方龇牙咧嘴地咬成一团。
“糟了!”芒惊慌得手足无措。
“芒,你不想看它们打仗吗?”老爷爷饶有趣味地问道。
“不想!”芒摇了摇头。已经有几只蚂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样子已经成为了烈士。
老爷爷点了点头,手一伸,便抓住了一只绿头苍蝇,他用手一搓,便捏住了苍蝇翅膀,然后用一根松针把它钉在另一队蚂蚁大军前进的方向。
芒感激地对他点了点头。
“你爹呢?”老爷爷问道。
“我爹去山下帮忙了。”芒回了一句,继续看着那两队蚂蚁。
苇听见院子里的说话声,于是便挣扎着起床了。她刚看见院子里的老头,手就马上紧揪着胸前的衣襟。
老头也看见了扶着门框的苇。他站起身,朝苇点了点头。
“您来了……”苇的脸看起来更加苍白。
“嗯。”老头走进了苇,看了看她道:“你的脸色不大好……进屋罢,我替你把把脉。”
苇的手腕被老头用三根手指捏着,可是她根本无法平复自己的情绪。
“你刚流了小孩?”老头立刻发现了问题。
“……”苇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头。
“唉……都是我的错!”老头叹息道:“这段日子苦了你和磐,否则你也不会这么作践自己。”
“您来是想看他,还是……还是想把他给带走?”苇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这个时候的孩子学东西最快。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他带走……再说你们的日子过得也很难……”
“这孩子很好带……他就象一颗草,随便搁哪里,只要有点雨水就能活……”苇的眼泪怎么抹也抹不干净。
“苇,你得卧床休息……还有,多吃点补血益气的东西。”老头走去屋里屋外,仔仔细细地把这个家检查了一遍。
簋里几乎没有隔夜的粟粒,只有水槽里的水是满的……他们也没有御寒的毛皮,所有的葛布衣服用一个包裹就能卷走。
老头坐回在了苇的对面,长吁短叹。
“孩子这么小……得怎么跟孩子说呀……”苇眼泪汪汪地抬起头。
老头继续沉默着。
“要不……我把孩子喊来说说?”苇用衣袖不停地抹着眼睛和脸庞,好让自己看起来不象是刚哭过的模样。
“不用了!你们母子情深,拆散你们我也是不忍……”老头站起身来道:“儿不嫌母丑,子不嫌家贫,怎么说他都不会同意的。”
老头解开放在一旁的行囊,那里有一大块干肉、几条熏鱼和一小包盐,他将行囊放在苇的旁边,然后道:“虽然我不方便前来,但我会派人来教导孩子……其他的事,还是等孩子长大懂事了之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