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陪你吧,瘦子。”女收银员说。
于是,瘦子留在了超市里,光头男走了,也许别的地方还有住所。
女收银员和瘦子在床上正闹地欢,突然她惊恐地尖叫了一声。
“怎么了?”瘦子问。
女收银员的黑眼睛睁大了,说:“刚才我看到一个黑影子贴在窗户上。”
瘦子往窗户看去,黑洞洞的,哪有什么影子。瘦子打哈哈说:“是秃头吧?他看戏呢。我也这么做过,嘿嘿。”
“你们两个混蛋!”女收银员气得直骂,又寻思着说:“不对啊,那个影子很瘦,秃头是胖子。”
瘦子也狐疑了,说:“嗨!也许那个偷窥狂,大城市嘛,什么人没有。”
“女的也有偷窥狂?那个影子像女人的影子。”女收银员说。
瘦子不屑一顾:“女的怎么就没有?女的还有强*犯呢!”
两人虽然有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但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很牵强,都没有了兴致,各自睡去了。
第二天,女收银员照例坐在柜台前做生意,除了卖物品以外,还适当地做“切钱”的技术工作。因为是大清早,顾客很少,她百无聊赖地趴在柜台上,盯着对面墙上的电视机,电视机里的节目是本市的新闻,做买卖的人都习惯看当地的新闻,以捕捉当地最新的各类消息,此刻,正在报道一则自杀消息,画面里乱哄哄,警察,记者在里面忙着各自的事情,一个担架上躺着个用白布盖起来的人,连头发都看不见,但是,在屏幕的右下角,却登出了死者的照片,女收银员注意到那张照片,心里“咯噔”一下,这不就是昨天那个女大学生吗?记者整个身子挡住了乱糟糟的现场,她叙说着这个新闻,女收银员脑子嗡嗡的,只记住记者一句话:“死者是个女大学生,从二十层楼上跳下来,摔得支离破碎。”
这一天,女收银员碰到好几个“窝囊相”的顾客,但受女大学生的影响,她没有动手,她脑子满是女大学生的影子,那个风尘仆仆,单纯似白纸的乡下姑娘。
晚上,吃过晚饭,女收银员就去二楼洗衣服,今天秃头和瘦子都打牌去了,没人陪她,有人陪她她也没心情。天黑透了,起风了,风声在二楼听得特别响,呜呜的,就像是冬天来临了一样,风时疾时慢,听得怪怕人。女收银员是个不信邪的人,信邪她也不会干缺德事了,但今晚,她背后总是冷嗖嗖的,阳台上那黄光的灯泡散发出来的黄色灯光总让人感觉身处幽冥之中,她不时朝黑黑的窗户看去,总觉得外面有什么,手上洗衣服的速度加快了,她想快点洗完早早钻进被窝,今晚有点儿不对劲。在她晾最后一件衣服时,突然一个东西扑在窗户上,吓得女收银员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尖叫,她以为是蝙蝠,可是细眼一瞧,是个红色的东西,没等她看清呢,就又被风吹走了,是什么呢?女收银员端着空盆下台阶,顺便把阳台上的灯关掉,是什么呢?女收银员固执地想那个东西,她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可今晚她的思绪真细腻,总是要把一个问题翻来覆去想清楚。陡然间、、、、、、她想出来了、、、、、、是、、、、、、冥币!那扑在窗户上东西是一张冥币!女收银员只觉得浑身汗毛竖起来,脚下的阶梯更长了,她不自觉地回头看去,此时阳台的灯已经关上,黑乎乎的,只有风往里灌,她不敢看那团黑暗,回头的时候,似乎听得背后有“沙沙”的响声,就像地上的纸片被风吹动的声音。女收银员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出现一个画面,阳台上呼啦啦全是冥币,它们在风的鼓动下飘啊飞啊,中间躺倒着一个人,一个支离破碎的人,她是摔死的,是那个风尘扑扑的女大学生,她慢慢地站了起来,她要走下台阶了,她走下来了,她要踩到自己的脚后跟了、、、、、、女收银员被自己的想象力吓到了,她尖叫着滚下了楼梯、、、、、、
从此,女收银员要求秃头或瘦子必须晚上陪着她,她总觉得超市里弥漫着鬼气。
女收银员每晚都做恶梦,令秃头和瘦子心烦不已。她梦的内容不同,但都围绕着同一件事,同一个人。
这一晚,瘦子被女收银员的喊声惊醒,女收银员又做梦了,直喊:“不要剁我的手!不要剁我的手!”
瘦子也害怕,他死命摇醒了她,有点儿恼怒地说:“你嚷什么!”
女收银员睁开眼睛,虚弱地说:“她说她要剁了我的手。”
“还是那个女学生?”瘦子问。
女收银员点点头,连接不断的恶梦把她折磨地很憔悴了。
瘦子说:“你这是心理的缘故,干咱们这行的,不能有愧疚,更不能心软,否则,咱们干的那些事,会反噬到咱们身上,你懂吗?不就是死了个人吗?这人没有不死的,早死晚死都一样,那姑娘死了,咱们只能祝愿她来世投胎到城市人家,不要再去那偏远封闭的山村,乡村,唉!人没有见识就得受骗,受罪!咱们也都是乡下来的,咱们的父母也没有能力为咱们铺一条光明的路,甚至不能带咱们认知这个世界,所以咱们选择当了坏人,要是咱们当好人,难保不像那个姑娘一样啊。你就不要羞愧了,把心一横,好人就一定有好报吗?”
女收银员流着泪点点头,她猛然想起自己年轻那会儿也和这个姑娘一样,质朴,单纯,父母也都是农民,妈妈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她去打工,妈妈带她到村口坐客车,她坐往南去的客车,那么就应该到马路对过去等车,可无知的妈妈却领着她站在村口等,对面的客车一辆辆开过去,任她们怎样招手,客车都不停下,她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一个村里经常出去做买卖的人路过,告诉她们,要想坐车,得到马路对过等,在这边,人家是不会停车的,等车都是在车开方向的右手边等。从此以后,她就讨厌妈妈!讨厌这个无知的妈妈!她在城市里,宁可偷,骗,也不回乡下。在熙熙攘攘的车站做生意是最长见识的,也许是那次经历,让她对车站有莫名的好感,好像在这里就有了安全感。
女收银员克服了心理,继续她的见不得光的勾当。可是,终有一天,她相信了报应--她那双纤细灵活的手长出了可怖的瘤子,它们像石榴籽一样从每个手指上冒出来,越来越大。她的“切钱”手段受瘤子的影响不再灵活自如、神鬼不知,有好几次被顾客发现,不仅把钱还给人家,还挨了打。
又过了一段时间,瘤子变得像鸡蛋一样大,又像熟透了的果子,开始腐烂,血脓经常流得满手都是,瘦子和秃头吓得离她远去,她这份缺德的职业也正式告终,她,滚回了那个不见天日的老家,小山村。
她像鬼一样在屋子里徘徊,接受着反噬,半年以后,她的手指全都烂掉,烂到连骨头也不剩、、、、、、临死的时候,她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屋顶,嘴里极力吐出两个字--“冥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