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是什么滋味,是像那还没有熟透了的柿子一般,微涩中却又带了一些酸楚?
还是那放多了茶叶的水,一口下去,使人难以下咽。
言承觉得这十几年经历过了这么多风风雨雨,自己尝过的苦涩已经很多了,但是从没有觉得像今天这般无力过。
哪怕自己将命都交代在这三平镇,但是没关系,自己终还是和妻子护住了自己孩子的性命,苦涩么?苦涩,但是总归这十几年来是开心的。
哪怕自己已经有十数年的日子都没有回过宗门了,没有见过自己的师父和师兄弟们了,但是没关系,自己总还是知道他们还是在忙忙碌碌中怀念着自己,而且总归见到了自己的大师兄,已经满足了。
哪怕自己到现在仍然是有太多的遗憾,但是没关系,从来后浪推前浪,自己相信后人会替自己达成自己未了的夙愿。
言承觉得自己够乐观了。
但是现在呢,言承只觉得在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自己苦中作乐了。
一袭红衣,相顾无言。
红梅静静的站在天幕之上,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朝思暮想的人。
没什么变化,根本就看不出来他现在已是半死半活了。
他仍是那个毛病,微微躬着站在那里,仿佛在那不算宽广的肩膀上承受了这天地、这人间所有的重量。
仍然是那一副穷酸书生的样子,一身青衫仿佛从来都没有换过,容颜呢?算不得好看,只能说清秀罢了,比起年差远了,甚至在鬼谷门都算不得出类拔萃,放人群中都不会多看一眼的那种。
但是只有这个人能让自己魂牵梦绕,只有这个人能让自己朝思暮想,也只有这个人,是自己喜欢了几百年的人,从未变过。
在红梅看着言承的时候,言承也是同样在注视着眼前这个自己愧对一生的女子。
“红梅,你瘦了。”言承心中有着千言万语,但是话到嘴边,嘴唇微动,却化成这一句酸楚。
“是么?”红梅张开双手笑着低头看向自己,鼻子微微抽动,眼泪却再忍不住顺着面庞留了下来。
红梅妩媚的一笑,仿佛天空都为之黯淡了几分,婀娜的转动了一圈,声音略带一丝颤抖的说道:“你再看看,我没瘦呢。”
言承看着眼前强颜欢笑的红颜知己,微涩的笑道:“是我看错了,红梅,你还是像以前一般的好看,谁都比不上你。”
怪不得,这几日心神不宁,老和尚却不为所动。
不是没有想过她会来,只是言承不愿更不敢想,曾经伤她太深,还如何奢望再关系能再像从前那样?
百余年了,自从上次自己绝情别离红梅,两人已有百余年未曾相见了。
曾经言承以为时间总会淡忘一切,但是看来自己是错了,百年的时间,就好如那白驹过隙,蹉跎了岁月,但总不会辜负她这一位有情人。
那一次离别她说自己是个混蛋,言承觉得她说的没错,自己就是一个混蛋,选择一人就必定会辜负另一人,既然选择了,就别后悔。
言承确实也做到了,因为他至今不曾后悔选择与肖钰共度余生,虽然他嘴上经常说这喝酒误事,但是当时他好歹也算一个天元境巅峰,他不是醉了,他那时只是不想醒过来罢了。
但是对于红梅而言,这深埋心中的歉意却也是如狂风、如波涛一般的让人难以招架,所以言承从来不敢去想、去说。最多也只会在每次喝酒时默默敬上一杯这逝去的懵懂情谊。
终究是躲不过的。
“啊,真他娘的。”元童狠狠灌下一杯酒,重重的将杯子拍在了地上,怒气冲冲的对老和尚说道:“真憋死我了,两个人站了这么久就说了这两句话?情难自禁呢?你侬我侬呢?”
原来两人坐在这里,一直都在用老和尚的佛眼看着天幕上的画面,元童自知没这个本事,只好又拿出来两坛百里香“贿赂”了老和尚,借此观看天幕上的此时此景。
“要我是小师弟,早他娘的把两个全收了,这样谁都不会难过了,多好!”元童老毛病又犯了,酒量奇差,酒品还成,酒后吐真言倒是每次都吐的一干二净。
老和尚无奈的看了眼元童,听完他的话后不屑的撇嘴说道:“老和尚虽然是出家人,不懂什么情情爱爱的,但是也知道人这一份真心不过几两,能分几何?”
说完老和尚好笑的看向元童,接着说道:“怪不得你到现在还找不到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