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生产队通知要发点地瓜面,凑巧哥哥姐姐们都不在家,母亲就让我拿着一个小盆儿去领,我领到地瓜面儿先闻了闻,饥肠辘辘的我又用舌头去舔了一下,甜丝丝的,就又舔了一口,真好,比糠饽饽好吃多了,走一路我忍不住舔了一路,等到了家,盆儿里只剩下了一点点,连盆底儿都盖不住了。我把一家人的口粮都给吃了。母亲狠狠地揍了我一顿,我也哭她也哭。
每天早上母亲给在高山子上学的七个带一个纯粮食做的饽饽,我埋怨母亲说“你偏心眼,为什么不给我吃饽饽”。“你七哥是男孩子,中午在学校必须得吃能垫饥的东西。咱们在家里菜粥虽然稀糊点,多喝两碗也能饱”,娘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小,忧郁的眼神透着无奈的内疚。
我看着娘瘦骨嶙峋的身子,她比我们这些孩子更吃不饱,操心一家人的生计,还要到生产队劳动,她何尝不想让我们吃饱。我再不忍心责怪她了。
母亲是个非常勤劳的人,秋收后她每天起早贪黑,到庄稼地里捡掉在地上的黄豆粒儿。又带着我们到地里去刨豆鼠子的洞,有时候一个大豆鼠子洞里,能挖出两斤多黄豆。她把黄豆磨碎,再把我们从地里捡来的白菜帮子剁碎,参在一起,煮熟了加点盐,不仅能顶饿还比糠饽饽好吃。
正当这个年头,父亲从沈阳调往西安去了,离家越来越远了。母亲知道父亲的饭量大,定量肯定不够他吃。娘念叨着说“我们在家里还能想点土办法。你爸在外边一定挨饿”。娘思来想去也没有别的办法,就把黄豆给父亲寄了一些去。在那个闹饥荒的年代,没有什么比吃的东西更金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