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郎道:“其一,须同李节帅相约,一旦镇内发动,恐怕汴兵干预,卢龙需遣军助战。淄青这不闹起来么,我等已将牙兵带出,各镇兵、州县兵亦在集结。不过,”史十三脸面有些发红,“你也晓得,我镇这些老兵武技不差,只是与汴兵相比少了口气,若汴兵干预,需得你帮手。”
都说杀将逐帅,其实真要干也不容易。具体到魏博,主要障碍就是朱全忠。这老小子没事儿还找事插手魏博事务呢,一旦闹起来,能饶了他们?
不过这都不是郑大帅要操心的事情,魏博若能倒过来那真是天上掉馅饼,哪怕闹起来给朱三添堵都是好事,至于魏博要遭多少罪,那就不是咱郑哥要操心的事情了。郑老板也不问许多,满口应下道:“好说好说。汴兵敢来,爷爷亲自上。怎么,就要动手么?”
史十三郑重道:“嗯。李公欲趁汴兵东讨淄青不得分身。”说着手刀下劈,模样十分凶恶,好像已经将罗绍威的脑袋斩落。
郑守义颔首曰:“嗯,成。我这便遣人去见李头,届时也让镇里出兵。”
“还有。需运些盐来,有钱有粮更好。发动大军,无钱不成。这几岁亏空太多,镇中仓底都快干了。”这是实话,不发赏赐还想让大头兵卖命,那是绝无可能。说着翻着白眼看老郑,“前次你等践踏农田太也下做,好悬没闹了饥荒。就那一岁,屯粮几乎吃光。丧尽天良呀你……
“嘿嘿。”郑守义恬不知耻地开脱道,“老子也是被逼无奈。说到底还得怪你魏博,做做样子得了,跟着汴兵真打,德州都给攻破,还屠城,刘守光都快疯了。爷爷一闹,你不就好回去了么。花钱消灾,花钱消灾吧。左右你魏博人多,屁事不大。”看看史十三有点要发火,老黑忙说,“盐好说。李三盐场盐都堆不下。有一岁这厮发赏赐,一人发了十石盐。十石呀,他妈一千斤怎么吃,全拿给胡儿换牛羊了。包在我身上,你说个数,正好水运方便,直接走永济渠运到。”
史十三看前面事情说妥,又道:“再有,嗯,你我两军需做下一场。”
“啊?”郑哥以为自己听错了。
史十三连忙解释:“假装,假装。你我两军列个阵,互相放几箭做做样子。而后你回营,我军正好借口驻下不走。啊?不懂?”
郑哥恍然大悟道:“那成,约个日子,我与小刘说好,别整误会了。”
史十三又想想,道:“嗯。我问你个事。”
“说。”
“事关重大,你可不能蒙我。”
看史十三一本正经,老郑也很严肃,道:“你我一家,蒙你作甚。”
“这淄青能成么?”
“甚个意思?”
史十三道:“李公言汴兵在关中打了年余,回来也是疲兵。那平卢军亦是强军,当初朱瑄、朱瑾兄弟俩跟朱三打了好有十载。当然,朱三今非昔比了,但王师范再脓包,也能扛几年吧。因此欲借机发难。只是,我怎么觉着悬呢。
据说王师范那厮早早便与李帅约期出兵,结果整整拖了年余才动。前阵子闹得动静不小,可我怎么看着像玩闹呢?你在齐州跟见过平卢军,说实话,究竟如何,别老子才动手那边却垮了。届时汴兵过来,你再不来,爷爷可全完了。”
平卢军肯定是个完蛋,就算底下军士不算烂透,摊上个王师范这么个蠢货他也好不了。但是此刻正要魏博出力,这话当然不说,郑守义故作凝眉思索片刻,万分诚恳地说:“平卢军嘛,手底技艺还成,只是十年没打仗,难免有些生疏。”他是很想拍胸脯说平卢军可靠,但眼前这哥是自家人,不好太过分,再说都是行家,说得太假谁信呢。郑大帅一本正经地叙述,“浪战打汴兵我看差点意思,上次在齐州也是靠俺才能得胜。不过守城么……肯定能成!淄青钱粮充沛,队伍往城里一缩,那就是乌龟进了壳,朱三且咬不动呢。
嘿,也不指望王师范顶个三年五载,哪怕顶住一两年呢,一个罗绍威还杀不完?嘁哩喀喳,生米煮成熟饭,朱三还能怎地。放心,这不还有俺呢么。”黑爷边说边将胸脯猛拍,反正是将魏博豁出去他也不心疼。
十三郎将信将疑地看了这个亲戚哥,咬着下唇道:“那成,我先回去。这两日会再遣人来,俺也不好总来。”将手一伸,“你留个信物给我,届时让信使持信物来寻你。我看就在这三五日吧,抓紧做一场,李公便好给朱三报信了。”
郑二道:“呃。我是没问题啊,不过……这么干朱三能信么?”回想起朱三哥那张沉稳智慧的脸,郑大帅心里有些没底。
那老小子可不是好人呐!
史十三信心满满地说:“嘿。你我若是打生打死他才不信。上次打德州,其实我等也是走走过场,安德那是人汴兵打破地。”
这么说郑哥就放心了,反正玩砸了也是魏博顶在前头。淄青、魏博都闹起来,真好。末了还是有点良心不安,道:“十三郎,要不你再寻个由头将家眷送我这来?一旦发动,刀枪无眼,莫伤了家里。”其实他想说史十三干脆拉着队伍到义武来得了,但好像现在讨论此事极不合适,便改了口。
史十三本能地想要谢绝郑二好意,话到嘴边也给收住。对呀,再怎么筹划,闹起来就没谱,家眷留在镇里太危险。便道:“嗯,我来安排。还去营州么?”郑哥道:“跑那远干嘛。俺家都要搬回来。去幽州吧,在显忠坊老宅安顿。”
史怀仙亦觉可以,又与郑哥商量几句,揣着酒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