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诸子,又无有能动摇其地位者。那么后宫妇人,就算有心,影响也是不会太大。
冯都护略有惊异地看向右夫人。
不得不说,现在的右夫人,政治眼光确实了得。
一语就点出了孙权掌权后期朝堂混乱,国家动荡的根本原因。
那就是孙登的突然暴毙。
感受到冯都护的目光,右夫人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冯都护强行忍住与右夫人讨论若是孙登当真暴毙的情况下,如何给吴国添一把柴火的冲动。
情绪有些波动之下,冯都护站起来走两步,摸了摸下巴:
“那可未必,现在孙权也快到耳顺之年了吧?记得前些年,他还特意派人去了海外。”
但凡渐入年老又欲寻仙长生的帝皇,晚年就没有一个不是昏庸的。
秦始皇如此,汉武帝如此,唐太宗亦是如此。
此三者,已经是占据了中国历史上皇帝前五的三个位置。
孙权和他们比起来,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他们都逃不脱,孙权就能逃脱了?
老夫老妻了,右夫人闻琴而知雅意。
更别说当年那首《梦游天姥吟留别》可是她亲自操作,设法送到孙权面前。
最显著的结果就是:孙权不顾众反对,一意孤行,派船队出海,寻找海岛。
但见她眼睛一亮:
“阿郎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再来一次?”
冯都护停下脚步,看向右夫人,嘿嘿一笑:
“好好想一想,怎么让孙权变得更加不务正事?”
“政事?”
你好坏哦!
夫妇俩对视,两人眼中皆是闪着准备想要做坏事的光芒。
延熙二年六月底,皇家学院正式公布了今年入学的学生名单。
各地举荐上来的才俊,没有一个入选学院,只说是要先下放县乡,期限为一年。
有心报国的学子才俊,可以利用半年时间前来长安报道。
明年大朝会之后,天子会亲自在长安城摆酒送行,类前汉天子送迎京城卫士。
若是能在未来一年的下乡时间里通过考核,就可进入学院学习。
考核出色者,可以直接举荐入仕。
如果不想入仕,仍想先继续求学者,其功绩可以累记,待日后遇到升迁,可优先替补。
科举只是一件新事物,规矩到底应该怎么定,还没有一个完善的说法。
毕竟各地举荐了这么多人上来,大多都是存了“广撒网,多敛鱼”的心思。
再加上有凉州考课的例子在前,对于下乡体察民情一年,虽有不少人不满,但也不是说无法接受。
毕竟天子亲自摆酒送行,朝廷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
替天子牧民,天子摆酒感谢,你还想怎么样?
“季彦,季彦,我中了!我中了!最迟后年,我就可以入学。”
一直有心想要进入皇家学院学习的杜预,在与自家大人谈过话以后,心里其实仍是一直有些忐忑。
毕竟他虽然年纪不大,但终究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就算大人没有把话说明白,但他也能隐约猜出,朝廷与雍州并州河东等地的世家大族之间,有某些事情正在发生。
京兆杜氏,虽算望族,但终究是没落了,空有一个名头,实力不济。
倘若名额有限,最后能不能争得过别人,那还是个问题。
这个担心,在皇家学院公布了名单之后,终于算是烟消云散。
入学前还有一年的考核期啊,虽说可能还是摆脱不了家族的影响,但个人的能力,想来却是可以得到正常发挥的。
在这一点上,名声不显的杜预,很有信心。
当然,杜预也有这个底气,若不然,也不至于敢说自己想要立功立言。
裴秀早知自己这个好友欲进学院之心,此时虽不算是心愿得偿,但好歹也是成功了一半。
至于最后能不能成功,神童出身的裴秀,还是比较相信对方的能力的。
在河东的未眷营中帮军中干活,后又被派去重筑潼关,再被派去修复郑国渠。
对于裴秀来说,冯山长亲自制定的下放县乡的规矩,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裴秀可是最清楚不过了。
但见他提醒道:
“元凯,这下放县乡,可是一桩极为累人的事,你需得做好准备,万不可大意。”
杜预笑道:
“季彦即便不说,我也是要问的。这所谓下放县乡,吾当如何做,季彦可知其中的章程?”
想起自己跟民夫一起干活的那两年,裴秀就是不禁有些唏嘘:
“下放县乡,体察民情,可不是随意说说,乃是真要下地干活。”
杜预一怔:“下地干活?”
裴秀点头:
“对,若是我猜得没错,元凯当是与今年毕业的学院学生一起下放县乡。他们是实习,你们可就是考核。”
那些学院学生可没有一般读书人的矜持,是真能卷了裤腿下地干活的主。
听到裴秀这么一说,杜预倒是好奇起来,催促详细说一说。
裴秀这大半年来,正式进入学院学习,但想起边干活边学习的那两年,却也是觉得自己受益良多。
于是便逐一道来。
听完裴秀所述,杜预却是有些担心:
“听裴秀这么一说,我倒是无所谓,但能入学院求学,什么苦吃不得?”
“但其他世家子,多是锦衣玉食,可未必吃得了这个苦,到时候怕不是又要惹起一番风波?”
裴秀不明白杜预在担心什么:
“若是他们不能吃这个苦,元凯岂不是正好有更大的机会通过考核吗?”
“这倒是未必。”杜预摇头,“凡事皆是要讲一个度。若是风波不大,不影响考核之事,对我来说自然是件好事。”
“但若是闹得大了,谁知道冯山长会如何想?前些魏贼浮华案,不正是如此?”
浮华一案,牵连了魏国大部分年青学子。
冯都护名声赫赫,征战沙场多年,自是刚毅之辈,肯定不会受人威胁。
若是有人不识好歹,以为可以挟众闹事,真要惹恼了他,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听到杜预这么一说,裴秀笑道:
“元凯这是关心则乱,岂能拿魏之浮华案与我朝下放县乡相比?殊不知下放县乡,正是为了让学子知实务,绝浮华。”
“只要元凯能在县乡沉心务实,又有何担忧?”
杜预知裴秀深得冯都护看重,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顿时就放松下来:
“有季彦这句话,我便知如何做了。”
想了一下,他又低声问道:
“依季彦看,若是能挑选,我去何处最好?”
“自是河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