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只是暂领凉州刺史事,凉州的许多事情,还没有交割清楚。冯刺史,这是想在离任前,把一个容易治理的凉州交给自己啊!
廖化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感激地看了一眼赵广。
这等事情,还是当面道谢,才显诚意吧。
“若有铁甲骑军在,这个事情,倒是不用太担心。”
廖化沉吟了片刻,终是把这个事情应了下来。
若是连这个事情都不敢应下,那自己这个暂领的头衔,估计是去不掉了。
“只是此事牵连甚多,真要把这些人都捉拿起来,如何处理倒是个难题。”
凉州已经是边州了。
就算是流放边郡,但现在的边郡,把这些人放到那里,是受罪是享福还很难说。
“这个倒不用担心。兴汉会在凉州有一个矿山,是专门用来炼硫磺的。”
“说起来,这个矿场与凉州军还有些关系呢。若是刺史府没有地方关押,廖叔可以把他们放到那里,服劳役赎罪。”
赵广俊美的脸上尽是灿烂的笑容:
“咱们按南乡的行市来,每个罪人按年给刺史府劳工费。判几年,我们就给几年,总比一直关着他们强。”
南乡和越巂两地,当初是丞相特意留出来的试验区。
现在大汉很多地方的治理,都是吸取了南乡和越巂经验,最多也就是根据的本地实际情况加以改进。
所以让犯人服劳役赎罪,倒也不是没有成例。
至少看起来,也比流放边地或者肉刑要宽容。
至于去哪里服,那还不是官府一句话的事情?
但南乡的群鬼乱舞之名岂是浪得虚名?
听说南乡的矿场,就是恶鬼出没之地。
铁打的精壮汉子进去,三年以后出来,皮包骨头一阵风就能吹倒。
杀人不眨眼的游侠儿,从那里出来后,成了最守分守己的良民,说话都不敢大声。
董允看着赵广的笑容,身上就是有些寒意。
冯鬼王,这是打算把人往死里整啊!
心狠手辣,心狠手辣,果然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名号。
董允在心里默默叮嘱自己,以后若非不得已,千万不要得罪冯鬼王。
廖化本人没有亲自去过南乡。
他虽也听过相关传言,但他此时对冯君侯本就有滤镜心理。
再加上蜀地关于冯君侯的传言,有哪一个不是夸张?
所以他只道别人中伤,根本没有多想。
所以按他的想法,名单上的人,这般处理倒也无不可。
同时还能卖兴汉会和冯君侯一个面子。
至于那些人在矿场会有什么遭遇,重要吗?
你们是犯人,不想着赎罪,还想有好吃好喝供着?
他略一作想,立刻就点头:
“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不知两位有没有其他想法?”
董允正是满腹心事,没有说话。
黄同等了一会,看到他没有开口,于是只能自己先说:
“陛下在我临行前,只说让我多看,多听,不让我多开口。”
意思就是怎么办都行。
两人都表示了同意的意向,董允肯定不可能站出来保那些人。
在得罪凉州某些大族和得罪冯鬼王和兴汉会之间,他懂得如何选择。
于是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数日后,三千铁骑翻过洪池岭,进入凉州。
与此同时,凉州刺史府下发数十份文书,增捕私通塞外案相关人员。
有豪族反,赵广亲领铁骑平灭,族之。
“张公,张公,请救吾等一命!”
敦煌张家,突然之间,就多了不少人。
就连张家那些旁宗长辈,都亲临宗房府上,低声下气地对着从西域归来的张就说软话:
“伯正,前番吾等是老糊涂了,不理解你的一番苦心,此时方知,你这是为了我们张家好啊。”
私通塞外,劫掠边郡,屠杀边民,这些事情,凉州有几个大族是干净的?
当时张秘书处理张家的人时,正逢张就从西域归来,当场表态支持张秘书。
让张家不少人心怀怨言,只道是张就为了坐稳自己的家主之位,居然向官府求助。
借官面之力插手家族之事,实是犯了大伙心里的忌讳。
特别是那些家里有子侄牵连其中被抓的,更是有人仗着辈分,指桑骂槐。
没成想,这个事情竟是还没完?
接连两个地方大族的举门被灭,让不少人惶惶不安的同时,更是怒骂不休:
不讲道义啊!
这刘汉怎么这般不讲道义啊!
当初你们入主凉州的时候,大伙可没反对吧?
现在你们才刚站稳了脚跟,就来这一套?
有人想要串联起来,却突然发现,以前同仇敌忾的大伙,似乎有些生分了。
没有牵连其中的,吱吱唔唔的就是不肯正面回答。
这个啊,那个啊,国有国法嘛,大伙既然守法就能赚到大钱,又何必再去搞那些邪门歪道呢?
入你阿母的你有工坊,当然会这么说!
骂归骂,但骂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转了一圈,发现还是得找凉州最大的那个姓。
张就经过几个月的休养,总算是恢复了一些世家子弟的气度。
发须打理得干净整齐,身着锦袍,往那一坐,气度就出来了。
悠悠地拿着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对门外的吵闹声充耳不闻,然后又对着自己的一众叔伯说道:
“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我身为张家子弟,又是家主,怎么可能会害了张家?”
入……
呸!
当初就是你们这些老东西,大声嚷嚷想要入谁来着?
来,再说一句我听听。
“是是是,还是伯正看得长远,谁想到那传言是真的呢,那冯鬼王心狠……”
“叔父,慎言!”
张就大喝一声。
“哎呦,糊涂了,我真是老糊涂了!”
老人连连道歉,然后又满怀希冀地看向张就:
“伯正,你看,我们家那个四郎,该怎么办啊,我们那一房,就他最有出息……”
张就眼皮都没抬:
“官府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当然,要是叔父觉得可以跟铁甲骑军比一比,那就尽管把他藏起来。”
最有出息?
眼下的祸,就是他闯出来的,还出息?
最鼠目寸光差不多!
张家先有大人举大义,后有自己通西域。
只要张家乖乖遵守与冯君侯的约定,张家子孙就算是再没出息,也能富贵三五代。
需要耍其他手段?
需要吗?!
这些最有出息的,死光了最好。
免得再给张家带来灾祸。
张就压根就不去看族中叔伯那些老糊涂哀求的表情,自顾冷笑道:
“现在大汉不但收复了关中,连并州与河东也收入囊中。”
“凉州能养马,九原与雁门能不能养?凉州能养羊开工坊织毛料,九原和雁门能不能?”
“不想着巩固凉州眼下的地位,反而暗地里去做一些让朝廷反感的事情,是嫌这几年日子过得太好了吗?”
说到这里,张就猛地站起来,一字一顿地说道:
“世道已经变了,诸位叔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