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诸葛恪也积累了功劳,只待北方有战事,他就可以参与。
以诸葛恪之才,到时定能再立军功,那蜀人使臣以后若是再敢在吴国夸冯永,诸葛恪自可当之。
而诸葛恪本就是太子宾客,同时又是太子亲自举荐,到时身为太子的自己足以压冯永一头。
没想到山越之事还没个定论呢,冯永就成了天下名将。
一念至此,孙登心里顿时就是生出一种无力感:关家虎女,当真是眼光独到耶?
陆逊自然不知道孙登呆坐在那里,在他说话的短短时间内,就想了这么多事?
此时的他其实亦是心怀些许忧虑:
“殿下,当初诸葛亮进驻汉中,臣就料到其必是欲伐魏。臣曾与陛下对言,蜀国国弱民疲,若是与魏贼纠缠于雍凉,定是久而不决。”
“到时只会进一步削弱蜀国之力,令蜀人不得不进一步有求于吴。”
说到这里,陆逊叹息一声,“只是没有想到,诸葛亮治蜀有方,冯永骁勇善战,竟是令其袭取了陇右。”
张温出使蜀国回吴后,曾力言蜀政之美,陛下闻之而不悦,借暨艳之事将其罢黜。
如今想起来,张温之言,委实是不虚。
要不然,蜀国何以能从短短的数年之内就能缓过气来,甚至兵威更胜从前,从魏国人手里夺下了陇右。
听说陇右之战,冯永先是领军奔袭陇关,后又回军战守街亭,立下了首功,说他骁勇善战,当是不差。
“吾观诸葛亮之后,冯永必成蜀人柱石,其人年纪与殿下相仿,以后只怕少不得要与此人打交道,殿下还是要多注意此人才是。”
孙登一听,连忙应道:
“不瞒上大将军,吾其实亦留意此人久矣!此人不过比吾大两岁,就有此等成就,委实是令人侧目。”
“想我江东,乃是人俊辈出之地,难不成就无人能与之相比?故吾先前向陛下举荐诸葛元逊,便是为了试试看能不能挑出才能出众者,也免得那蜀人压我吴国一头。”
陆逊闻言,同样是想起了诸葛恪三年平丹阳山越之言。
他在此事上本不欲多言。
毕竟他与诸葛谨交好,两人又是在荆州配合多年,诸葛谨不看好诸葛恪此举,甚至曾对自己说,诸葛恪非兴家之人,反是祸族之辈。
诸葛谨其意如此,陆逊又怎么好掺和在里头?
只是蜀人取得陇右后,如今再经萧关一战,凉州只怕已是蜀国口中之物。
听闻那南中蛮人称冯永为鬼王,又闻那陇右胡人多是敬称冯大人,其人在收服蛮夷方面,亦是大有一套。
若是吴国外不能败魏贼,则不能平山越,以后只怕当真如太子所言,要被蜀人压上一头。
夷陵之战后,刘备曾写信给自己,放言欲再次向东,不但被自己顶了回去,同时还劝说对方与吴国通好。
刘备最后不得不从。
就是因为当时吴国压了蜀人一头。
再如陛下初登大宝,并派人入蜀,建议蜀人承认两帝并立。
诸葛亮同样是力压非议,亲自派人前来祝贺,这也是因为蜀人还有求于吴,不得不如此耳。
若是有朝一日,蜀人凌驾于吴国之上,只怕未必有现在这样的态度。
如今蜀国气势愈盛,这其实亦是逼得吴国亦要奋力向前,不可落后。
想到这里,陆逊终于点头道:
“殿下倒是有心了。诸葛恪此人,才能确实出众。他盛言必能报捷,不若就且信他一次。”
“此次吾欲亲自回建业面见陛下,到时倒是可以把此事提上一提。”
孙登顿时大喜:“有上大将军之言,陛下定会允之。”
看到孙登这般喜色,陆逊不禁问道:
“殿下先是举荐诸葛恪,如今满朝皆是不信诸葛恪之言,殿下又是信其能成事,何也?”
孙登坦然道:“吾与元逊相交已久,知其才能之高,既荐之,必信之。”
“陇右之战后,吾亦是多向蜀国使者打听,知当初亦是冯永主动请缨,奔袭陇关,想必诸葛孔明又何曾知道其能必成?不过是既用之,则信之尔!”
陆逊一听,满脸欢喜:“殿下当有陛下之风,昔赤壁与夷陵之战,陛下亦是对周公瑾与微臣用之信之,方有后来之大捷。”
“臣这次回去,必对陛下言殿下之美德,也免得陛下担心殿下。”
陆逊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孙登想起自己已经远离陛下有两年多,且期间未见一面,当下脸上就有了戚色:
“吾久未见父皇,心里实是思念不已。吾不能在父皇身边服侍,实是不孝。”
“上大将军回去后,还请多替我向父皇问好,让他好好注意身体。”
说着说着,他竟是有些哽咽起来:
“想起以前,吾常与三弟玩耍于宫中,如今也不知他怎么样了?近来他还派人从建业传了话过来,说想见我一面。”
孙登嘴里的三弟,便是孙和,其生母为王夫人,是除了步练师之外最受孙权宠爱的妃子。
孙和因母显贵,深得孙权喜爱。
孙权迁都建业以后,诸皇子公子皆是留守武昌,孙和因为年幼,所以也被孙权带去了建业。
相比起来,孙登的生母因为出身太过低贱,自己先是被转给正室徐夫人抚养。
哪知徐夫人因为性嫉,故被孙权罢之,遣她回吴郡居住。
所以论起出身,孙登不管是生母还是养母,皆不如孙和的生母王夫人尊贵。
孙登虽是长兄,但实际上在与孙和相处过程中,却是以兄礼待之,故孙和对孙登亦是亲近。
陆逊看到孙登面容悲戚,再听到他这些话,心里亦是有些感慨。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想起这是陛下的安排,当下又只能闭嘴。
孙登拭了拭眼角的泪,又说道,“虽说我比三弟年长一些,但身份远不如三弟尊贵,故我常是以兄礼待之。”
“兄代弟为太子,亦是合礼,兼之三弟聪慧伶俐,想来将来必能承担大任……”
话还没说完,陆逊就大喝一声:
“殿下慎言!陛下让殿下镇守武昌,又选秀士以佐殿下,正是以国事托之,殿下如何能说出这些话来?”
孙登看到陆逊声色俱厉,悚然一惊,连忙起身谢道:
“是吾失礼了!”
陆逊长叹一声,“殿下请放心,臣此次回建业,定会与丞相相商,把诸皇子之事,定出一个章程。”
“毕竟太子常年在外,总也不是个办法……”
孙登闻言大喜:
“有劳上大将军,二弟眼看着也已长大,一直在武昌禄禄无事,我只怕是误了他啊!”
“殿下恭悌之心,难得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