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是谁呢?我原来的名字呢?我现在已不是乔荞,我是一个为了活下去濒临绝望的女人——一个被傻子玷污之后又将面临被他的哥哥玷污的女人......”
“我若怀不上孩子,等待我的命运将是死亡,甚至比死亡更可怕的是被转手卖给另一个男人,那么,无论生与死,无论祸与福,我的命运只能寄存于我的肚子了.......”
“假如,我怀上了孩子——傻子的孩子,一个畸形的怪胎,一定和犏牛一样有一双斗鸡眼,翻卷着的厚嘴唇,遮不住牙床,从他在我肚子里开始发育,注定是一个傻子,一个低能儿,一个出生后被世人唾弃的孩子!”
“天哪,我的天哪,他是我的孩子,也是傻子的孩子,长大后目光痴痴呆呆,说话结结巴巴,做事畏畏缩缩,只知道吃饭,只知道干活,假如是男孩,一定和傻子一样整天想着糟蹋女人,如果是女孩,她的命运更为悲惨,她将嫁给一个如她一般的低能儿,繁衍着下一代的傻子,繁衍着如我一般悲惨的命运.......”
“天啊,我的天啊,你睁眼看看我,看看我啊,是谁安排了我的命运?是谁让我活成了另外一个人?我不是那个女明星,我不是那个大李庄的乔荞,我是谁?谁是我?我已精神错乱,我已分不清白天黑夜,我已成了麻木的机器,除了做饭洗衣,忍受牛氏和她两个孙女的辱骂,我还得供傻子玩弄——这还不够,牦牛已经盯上了我,如同盯上了一只猎物,他知道我逃不掉的——我注定逃不开牛窝堡子,逃不开他的手掌心!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我的老天爷啊.......”
乔荞捂着脸语无伦次,她的心在流血,她的灵魂在黑暗里无声地颤栗。
除了怀上孩子,生下孩子,她没有了别的活下去的办法。
她的双手滑下去,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羞耻让她清醒,她觉得自己应当怀上孩子,只是,她不能生下一个傻孩子。
活着已是罪孽,她不能再去造孽!
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可以带给她活着的希望,可以让她获得更多的自由,但她不能缔造一个无辜的有罪的生命!
她想起了牦牛曾说过的话。
想起了牛氏曾说过的话。
“与其怀上犏牛的种,何不怀上牦牛的种?”
念头如闪电,亮起火花,羞耻抽打着她的心灵。
然而已顾不得羞耻了,和犏牛睡了这么久,她的肚子的确没有动静。
这已不是羞耻的事了,这是活下去的事了!
乔荞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她必须说服自己,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也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奇迹。
“还不算晚呢,我才四十多岁,五十岁的女人不也生过孩子吗?”
她安慰自己,也在鼓励自己。
她已做好了活下去的准备。
她已忘了自己的来路,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
——她叫犏牛媳妇,她知道牛窝堡子的村民,以后会这样唤她叫她称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