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生起炉火,预示着冬天已经来临。
而乔丽丽的娘陈秋霞却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她死在凌晨三点多钟,全身肿得象一个充足了气的羊皮袋子,青紫色的皮肤已经大面积的溃烂。
最后的半个月,陈秋霞已昏迷不醒,她嘴里咿咿呀呀象说着梦话,身体发出恶臭,只有乔平守在她的身边,眼睁睁看她罪恶深重的生命消耗殆尽。
陈秋霞咽气前的前一天,她从中午开始又好了一些,喝了一点白糖水,排了两次尿,抓着乔平的手说道:
“快......快——把乔丽丽......和她——姑妈叫来......”
乔平知道她是回光返照,只怕是真不行了。
他出了西厢房使唤儿子乔军军去一趟大李庄。
乔军军正和媳妇候小菊收拾新修好的堂屋呢。
一听爹使唤他满脸不高兴,他想着今年冬天就搬到新房子里去住。
“你娘不行了,快去把乔丽丽和你姑妈叫来,你要不去,你娘闭不上眼睛的!”
乔平的话里有着不容推辞的命令,他以前怕着儿子和儿媳妇,今天到了这一步,他是豁出去了。
乔军军只好放下手头的活,骑着自行车前往大李庄。
他先去了东风厂找到了乔丽丽,给乔丽丽说了娘的情况。
“看样子真不行了,我跟你回家去!”
乔丽丽一听乔军军的话紧张起来,家都没回,出了办公室骑上自行车就走。
“娘说要见一下姑妈——”乔军军吞吞吐吐说道。
“见她做什么?不就是出了点医疗费吗?娘临死还要感谢她不成?”乔丽丽不屑一顾。
她最恨的莫过于乔荞,她不想看到她,在她心里可没这个姑妈。
“爹吩咐过的......怕娘闭不眼睛......”乔军军低着头在坚持。
娘再不好都快要死了,活着的人,得满足她最后的心愿。
乔丽丽瞪了乔军军一眼,心里骂着窝囊废,没出息的贱骨头。
嘴里说道:“她这会在红星厂,正好路过,你进去叫她出来就是了。”
两人出了东风厂,急着向南赶路,到了红星厂门口乔军军进去找乔荞——乔荞和侄儿许久不见,看他一脸的晦气,知道是娘家出事了。
果不其然听到陈秋霞将殁的消息。
就算有天大的仇恨,人行将死,她得去看看。
何况是陈秋霞点名要见她。
姑侄三人一路无话,仓惶来到乔家泉村,进了乔平家中,院中早围了一大群的村里人。
乔荞放下车子,赶紧冲进屋子,还好,人还没有断气,脸上倒还平静。
乔丽丽拿足了架势,花手帕捂着半张俏脸哭进来,尖声妖气,一口一个苦命的娘叫着,趴在陈秋霞身上捶胸哀哭。
“你且收住,你娘还没走呢!”
乔荞实在忍不住,冷声打断了乔丽丽的聒噪。
乔丽丽想想不对,自己哭的有点早,怕村里人笑话,只好收了声,坐在炕头忙着尽一些孝道。
“她吃不下去了,不必再喂了。”乔荞看到乔丽丽端了一个糖水桔子罐头,打开了要喂陈秋霞,她伸手阻止了。
“总不能让我娘空着肚子上路?”乔丽丽明显不悦,眉头高挑,看着乔荞一脸威严,心想这会不是和她争高低的时候,只好把罐头递给了乔军军的两个孩子。
“你们.......都......出去——丽丽,留下......”
陈秋霞双眼微睁,喘着气吩咐道。
乔平点头,示意屋里人出去,屋里只剩下乔丽丽母女。
“娘,你有什么话快说吧——不是我责怪你,好端端地你让她来做什么?她不是和我们乔家断了关系,说了绝话不与我们往来吗?”
乔丽丽气咻咻抱怨着,全然不顾娘已病入膏肓。
“丽丽,不要......怨你姑妈!”陈秋霞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伸出手比划着让乔丽丽垫高了枕头。
“丽丽,一定,停手,不要再害人命——放过,李忠!”
陈秋霞怕自己一口气挺不过去,捡着重要的字眼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