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在汪康年的耳边低语一番:确有其事,有一个哨卡的日军收到家乡来信,心情不好,喝醉后随意射击路过市民,打死打伤多人。
汪康年便啧了一声,随意射击,竟然打死了一个红党,红党这一年多以来发展势头惊人啊。
他更加认定自己的选择是没有错的了。
“童先生,这么说你是毫无价值的了。”汪康年皮笑肉不笑说道,说着不怀好意的看向童婷婷。
“一个叫苗圃的女人,在檀香山路电报厅做接线员。”童学咏咬着牙,面容痛苦说道,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汪康年闻言,大喜。
“给童先生安排一个单间,给他治疗伤势。”汪康年吩咐说道,“将婷婷小姐安排在隔壁单间,好吃好喝送过来。”
“我家婷婷不是资本家小姐。”童学咏突然开口说道。
“以前不是,以后就是了。”汪康年微笑说道。
童学咏长长地叹了口气,闭口不言,看向自家小囡,眼眸中有疼爱,还有无限的痛苦。
……
汪康年不再理会童学咏,他朝着小四点点头,“准备车辆。”
“大哥,檀香山路是法租界。”小四提醒说道。
“直接抓人,抓了人就走。”汪康年缓缓地说到,“谁敢拦截,直接开枪。”
说着,他看着众手下,“以前我们在党务调查处的时候,不敢得罪法国人,现在,我们现在有日本人撑腰,法国人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旁边暂时还被绑着的童学咏,冷哼一声,露出讥讽之色。
随后却是想到了自己现在的情况,长叹一声。
汪康年没有理会童学咏,他有些嫌弃的将自己手中的南部手枪递给小四。
小四接过手枪,打开保险。
汪康年活动了一个脖颈,“出发!”
……
程千帆翘着二郎腿,他的手中把玩着一个高脚杯,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玩味笑容。
似乎是在盯着舞池里的某个漂亮妩媚的女子。
又似乎是没有什么值得他关注的,只是在思考。
这是檀香山路的维纳斯舞厅。
舞厅不大,和百乐门歌舞厅自然没法比。
不过,胜在精致。
舞厅的老板是一个奥地利犹太商人,此人颇有生意头脑,这个舞厅设置了准入门槛,只有西洋人以及获得舞厅认可的高等华人才可入内。
一时之间,西洋宾客倒是没什么,中国人纷至沓来,都想要获得一张入场认可券。
小程巡长自然是属于高等华人的范畴了。
程千帆的目光在皮特的身上。
此前,他向戴春风去了一份密电,建议若要营救郑卫龙,除了国府高层向法租界施压的话,也可以在法租界政治处内部做文章。
皮特此人,对于中国被日本侵略多有同情,若是利用好了,当是助力。
当然,他没有忘记提醒处座,皮特是一个淳朴之人,喜欢黄白之物。
故而,程千帆需要跟着皮特一起玩耍,然后顺水推舟的通过皮特见到郑卫龙。
如此,才是最不着痕迹的初步接触。
……
“鲁先生办这个舞厅,不是为了你勾搭他的女儿的。”程千帆和跳完舞回来的皮特碰杯,挖苦说道。
这厮刚才和一个金发碧眼大xiong大屁股的女孩子跳舞,两人眉来眼去的好不热烈。
程千帆丝毫不怀疑,这要是再跳一会,这队狗男女会滚到床上去。
这个女孩是舞厅老板鲁伦斯的大女儿。
“请注意你的用词,我的朋友。”皮特轻轻喝了一口酒,随后举起酒杯,向远处的女孩遥遥致意,“我们是灵魂共鸣的舞者,是精神上的共鸣引起的肢体上的触动。”
说着,皮特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他的内心也是有些焦急的。
他要找机会去私下里秘密去见郑卫龙,只是,程千帆一直跟着他,他又不好直接赶人。
以程千帆的精明,若是突兀的赶人,这家伙肯定会有所警觉的。
若是被程千帆这个亲近日本人的家伙知道他收了国府的钱,暗中帮助国府方面救人,总归是一件麻烦事:
他不担心,或者说不怕程千帆向日本人举告他,日本矮子是不敢得罪强大的法兰西共和国的。
他担心的是,自己被日本人就此盯上了,被人监视的感觉很糟糕。
此时,皮特心中灵机一动。
……
“我和露丝约好了一会见面。”他又假装看了看腕表的时间,“我的朋友,祝你在这里玩的开心。”
说着,他靠近程千帆,挤眉弄眼,“你的左侧,斜对面,那个姑娘一直在暗中关注你。”
程千帆顺着皮特所点出的方向看过去,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正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对视,小程巡长微微一笑,举杯致意,小姑娘娇羞的将视线移开。
然后便看到应该是姑娘的家人的中年男子急忙走过来,拉着女孩,逃一般的避开了。
程千帆脸色阴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皮特则哈哈大笑。
说着,皮特便起身准备离开。
程千帆自然也跟着。
“你跟着我做什么?”皮特没好气问道。
“有发财的好机会,你休想撇开我。”程千帆慢条斯理的点燃一支香烟,冷哼一声说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皮特皱眉说道。
“鲁伦斯的女儿漂亮吧。”程千帆突然问道。
“当然,海蒂是我心中的海伦。”皮特看了一眼远端的姑娘,微笑说道。
“勾搭上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你竟然没有趁机下手,竟然对我说要去赴露丝的约会。”程千帆讥讽说道,“你皮特什么时候这么念旧情了?”
皮特愕然,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里露出了马脚。
……
“能够让皮特你这个家伙放弃即将到手的新鲜女人,而急匆匆要离开的。”程千帆微微一笑,“只有钱财!”
说着,他轻轻吐出一口烟气,“很显然,你这家伙有发财的机会,却要吃独食!”
“我没有,不是,没有的事情。”皮特竭力狡辩。
无奈乎,程千帆一幅认准了心中所猜想的样子,根本不相信他。
皮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担心,似乎还少算了一个,那便是:
他忘记担心程千帆这家伙会见钱眼开,横叉一杠子,想要分一杯羹这种情况了。
等等。
皮特想及此处,却是有了新的想法。
“我的朋友,我向你道歉。”皮特露出笑容,“确实是有一件好买卖,对方出价很高,我之所以没有和你说,是觉得你对这笔买卖没兴趣。”
“我会对赚钱没兴趣?少为你自己吃独食找借口。”小程巡长深深抽了一口烟,冷笑说道。
两人边说话,边出了维纳斯舞厅。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将烟卷叼在嘴巴,双手竖起风衣,他神情微动,他看到了三辆小汽车停在了对面马路上:
当中的那辆汽车里,汪康年下了车。
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小年轻给汪康年披上了大衣。
有五六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呈包围姿态,径直、快步走向了电报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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