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门被“啪”一声关上,阮少棠瞥了一眼,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茶香浓郁,正好消食。在袅袅茶香里,他给刘秘书打电话,直接问询星空画廊是怎么回事。
刘秘书在那头有点莫名其妙,从四川回来后,他就没喘过气,这时候还埋头在公司加班,整个秘书室灯火通明,打印机咝咝吐着纸,小秘书们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一个个看上去都跟着他兢兢业业,却又不时拿一点儿小事来问他。在肚子咕咕叫还等不到晚饭的时候,又被下属拿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打扰,刘秘书简直都想骂饭桶了。
不过这通电话让他肃然冷静了下来,到底是多年的老秘书,刘秘书还是知道一点上司的心思,很快反应了过来:“我马上去查清楚!”
阮少棠放下电话不久,傅和意又打来电话,他在四川耽搁得太久,公事已经堆积如山,不过这通晚饭后的电话并不是寻常公务。在听到那个名字的一刹那,他又控制不住一股深重的戾气从胸腔内狂涌而出。
傅和意知道只要关乎到王历天,他就不可能冷静。这是一个年深日久的天堑鸿沟,血缘给这道天堑打下了永远也跨不过去的深渊,站在天堑的两边,爱恨已经被岁月风化得模糊不清,缠绕成了一个再也解不开的死结。
她怕挑起他的情绪,几乎也是不含任何感情,只是平静的陈述。末了,她听他并没有进一步指示,于是轻声说:“那岑小姐?”多年的默契让她只说出了这几个字,再多话已是无意义。
阮少棠沉默了一会儿,刚刚的戾气不知不觉已消散得无影无踪。傅和意听见他的声音清淡平静,却坚定的在她耳边响起:“这跟她无关,她不会知道。”
茶已经冷了,透心凉,他一口饮尽,却仍有余味回甘,慢慢地一点一点在嘴里发酵,连刚刚冰凉的心似乎都温暖了起来。
踏进卧室,他就看见她趴在自己床上换床单,一张床单铺下去,她笨手笨脚地抹平。床那么大,她弓着身体,腰肢纤细柔软,乌腻的黑发披散下来,她好像刚刚洗过头还没完全吹干,头发绒绒地贴在耳畔,灯光下的剪影宁静安好。
他走过去,把带上来的文件放在床头柜上。
岑溪看了他一眼,又低头默默抹平床单,还以为他又要两袖清风守在一边看她换床单,可是一会儿后听见他的脚步声离去。她回头看了一眼,是去了洗手间。没有他盯着,她专心致意,很快就抹平床单,最后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一丝褶皱,才拍拍手给他摊平被子,在他洗完澡之前就欢快地从床上蹦下来,离开了他的卧室。
好几天没睡好觉了,给阮少棠换床单又太累,岑溪回到自己卧室就放心地扑倒在床上,抱着被子翻到床中央,想到今天晚上终于能够随心所欲地在这张床上一觉睡到天亮,晚饭时阮少棠的冷漠面容都不是那么可怕了。
她给何叶打了一个电话,本来要说星空画廊开幕酒会的方案已经定了,何叶却告诉她岑靳今天下午飞去兰州跟队友汇合了,接下来要游甘南。何叶大概是被岑靳说服了,要不然两个人也不会口径一致等岑靳都到兰州了才跟她说。
何叶在电话那边劝她:“算了,就让他去玩吧,这次在四川也是意外,哪里会每回都遇上这样的暴雨。我也想通了,小靳手术都过了那么久,不能一直还跟个病人一样生活,该注意的我们注意,其他的正常人怎样就怎样,要不然活着有什么意思。阮少棠虽然不是人,不过我觉得他那句话还是说得挺对的,小靳出去走走也好。”
岑溪虽然都明白,她也说服自己男儿志在四方,岑靳不能因为生病就困在一方小天地中,终其一生活在病魔的阴影下。可是道理是道理,放在骨血相连的亲人身上只会关心则乱,放下电话后,她就拿来平板电脑查看甘肃一带近来的天气。
阮少棠突然出现在衣帽间门口时,她正抱着平板电脑坐在床上看旅行网站上的甘南游记攻略,看得太聚精会神,不经意一抬头望见他站在那里,冷不丁手一抖,平板“啪啦”摔到了地上。
岑溪连忙捡了起来,可是屏幕全黑,已经关机了。她担心摔坏了,一边按开机,一边没好气地冲他说:“我都给你换好床单了。”
阮少棠更加没好气:“那我要你干什么?”
丢下那句话,他转身就走。岑溪琢磨了一下他的话,他的意思并不难理解,她一直都知道她对他来说不过是花钱买来的一个女人而已,他要她还能干什么,尤其是在晚上睡觉时。
平板电脑没有摔坏,屏幕又亮了起来,可是她的心情一瞬间只像窗外的夜色一样,看不见阳光。
她任命地放下平板,穿过那道月亮门,走到他的卧室。阮少棠靠在床头看文件,她爬上床在他身边躺下来。半晌后,除了沙沙作响的文件翻页声,卧室里再无一丝声响。
阮少棠向来把工作和享乐分得清清楚楚,带回来工作也都是一个人关在书房,动辄不许打扰,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他把工作带进卧室。岑溪睁着眼睛定定地看着天花板,她不知道他还要多久,可是她很怕自己睡着了。曾经有一次他洗澡时她等得睡着了,他叫醒她时脸色特别难看,那天晚上他也特别粗暴,不管她能不能承受,只是发泄。后来她知道,他是容不得她的忽视和怠慢的,在他的床上,她就只是一个委身于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