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榆从往是十天半个月不回家一趟的,倒也没人整天里吆喝他去跟孙氏问安。自打落了水后便在叶府待了有月把时日,便是没人说也该知道隔三差五好歹也要去跟孙氏问安才是。
所以这才知道陆问薇竟是告了病没来,来通报的小丫鬟说是昨夜里睡得晚些熬了眼,已经找了郎中去看了。孙氏只是瘪了瘪嘴,嘟囔了两句真拿自个儿当大家小姐了,娇贵的不行云云。叶榆却是给记在了心上,想着昨晚上陆问薇兴冲冲回去的情景,怕不是昨夜里因为铺子的事没睡。
回了桑榆居心里头却是有些不安生,思来想去还是冒着雨走了这一趟。
玉蝉有些慌了神,捧着白瓷碗不知道该怎么是好。想立刻进去跟姑娘通报一声,又想到陆问薇眼下还病着,哪里能吵嚷。可也总不能把叶榆晾在这里,便急忙跟叶榆道:“姑爷您来了,姑娘还在里头睡着……刚刚才醒来,姑爷您快些进去吧,外面风大。”
玉蝉手忙脚乱的将叶榆请了进去,屋中是一四季屏风,后面掩着陆问薇的床。叶榆在屏风外顿住了脚步。
玉蝉见叶榆不动了,有些紧张道:“姑爷,您不过去看看姑娘?”
叶榆看了看袖口的水渍:“等会儿,刚打外面过来身上凉着,别过了寒气。”
玉蝉闻言心中一动,微微福了一礼,从一旁寻了件干净的巾帕替叶榆拭去衣摆的水:“是奴婢疏忽,姑爷莫怪。”
擦净了水后,玉蝉转了转眼珠儿忽然道:“奴婢去给姑爷看茶,姑娘刚刚已经醒了,姑爷可先去跟姑娘说会儿话。姑娘半晌没吃东西,这粥是奴婢刚热好的。”言罢,便接着上茶的由子出了门,留了叶榆在屋里头。
刚刚出门去,便撞上了玉璋。
“你怎么出来了?”今天是玉璋跟玉蝉两人当值,方才玉璋肚子不适,出去解手故才留下玉蝉一人。见玉蝉也不在屋里候着,便询问了句。
玉蝉脸上带着笑意,拢着手小声道:“你猜谁来了?”
玉璋狐疑的看了眼屋里,这个时候还能有谁来,再看玉蝉一脸的笑意,掩唇轻呼:“不会是姑爷吧?”
玉蝉抿唇点头笑道:“可不,刚刚吓了我一跳,差点没认出来冲撞了姑爷。”
雨下的越来越急,玉璋看着檐上雨帘,挠了挠头。姑爷竟是来探病,这可真是罕见了。
陆问薇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只是脑子有些混沌倒是没听清楚,只当是玉蝉几个人,便也没有理会继续睡了。
叶榆一手持着玉蝉留下的白瓷碗,一手立在桌案前。案上有一只精巧的小算盘,算盘珠儿是玉石打磨的,散着柔和的光泽。算盘下面压着一叠宣纸,纸上整齐而精致的书写着字体。
陆问薇还在睡着,叶榆从这个角度看去,依稀能看到她安稳的睡颜。叶榆轻轻放下手中的白瓷碗,挑了衣摆坐在桌案前翻看起昨晚上陆问薇整合出来的方案。
从选址到铺面,还有所售物品的种类,对于资金的预计,以及关于二楼女客聚宴所设的雅阁。事无巨细,条理分明。便是叶榆这个提出一些大概理论的人也不禁感慨这方案清晰的明细。
叶榆将手肘搁在桌案上支了脑袋,右手挑起一支青瓷杆的毛笔在指尖习惯性的转了几个笔花,在干净的宣纸上认真书写起来。
毛笔尖轻软,叶榆也是练习了多次才慢慢找回前身写字的感觉,眼下写的字虽然算不得好看,倒也是能看的明白了。
陆问薇小憩了会儿,这才醒来。肚子里空荡荡的,眼看外面竟是要天黑的模样,怕是一整天都不曾进食了。
叶榆听见细微的动静这才转过头来,捧起了被温在热水里的白瓷碗,用一旁的巾帕拭去了水。
“醒了?”叶榆看着床上还有几分迷糊半合着眼睛的陆问薇。全然没有防备的模样,倒像是一只慵懒的小猫儿。这时候叶榆忽然才想起来,眼前的人其实不过才是个十八岁的少女。
本该是最活泼的年纪,却是沉稳的跟三四十岁了般,原本明艳的容貌却没有沾染半分娇俏光彩,每每言辞间总是给人张弛有度之感。小大人一样的姑娘,叶榆失笑出声。
陆问薇本以为是玉蝉,听见叶榆的笑声一怔,抬眸对上了叶榆那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眼。心头一跳,竟是有些慌乱。只一瞬,便压下了那分慌乱,眼中也呈出平日里的清明。
叶榆见她要起来,便垂手扶了她的肩头:“慌什么,可感觉好些了?”
陆问薇不动声色的轻侧开肩,弯了弯唇道:“无事,只是睡了一天有些头闷,唤玉蝉开了窗子吧。”
叶榆搬过窗前的凳子坐下:“你还病着,刚醒就要开窗子,不怕着凉。”
陆问薇抚了抚胸口:“屋中太闷了。”
叶榆把陆问薇身上滑落的半截锦被重新给她往上推了推:“别着凉了,把被子裹好。”这才去将窗子拉开一半,屋中空气若是不流通,怕是也不好。
窗外的雨下了一整天,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陆问薇摇了摇头道:“这雨下的这般大,恐怕园中的花尽数被打落了。”
叶榆闻言道:“还有心思去感念那些落花,睡了一整天,饿不饿?”
陆问薇不知说什么,没有应下。肚子倒是很应景的响了起来。陆问薇怀中拥着被子,脸上竟是有些燥热。
难得看见小姑娘的窘态,叶榆打开那白瓷碗的盖子,粥还是温热的,小米和山药煨的正好。淡淡的香味扑鼻,这回陆问薇倒是真有几分饥肠辘辘的感觉。
叶榆将手中的粥递了过去,看着陆问薇接着,这才道:“生意哪里是一天做成的,慢慢思量就是,何至于要熬上一整宿。”
陆问薇正捏了汤匙,缓缓搅着碗里的粥:“只是闲着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