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时分,护送南生返帝都一行车马再次赶路。
潜伏贺兰擎居所的探子,并没像往常按时回来汇报消息。
傅淮侑冷笑,又气又恨,野狼性子的人,怎会那么容易拿捏驱使。
皇上口传密旨,命贺兰擎暗中找机会令彻辰兄弟元气大伤,以绝后患,羌地近年兵力强壮,对帝都边界始终带来隐患,年年上贡也抵消不了皇帝平夷蛮族的决心。
看似和平安宁的局面,皇上不会主动撕破脸宣战,到时民怨四起,不得人心,史册上留个昏君骂名,所以明面上得预备个人背黑锅。
赢了,贺兰擎兵力必然折损大半。无疑,自断一条手臂的同时又帮解决皇帝一桩心事;万一失败,羌地追溯缘由,他是众矢之的,推出去问罪,一来对羌地质问有交代,二来不伤皇帝颜面偿。
以防贺兰擎抗旨,傅淮侑成了此秘密任务的监督人。
世家子弟,自小看多了光鲜亮丽的门庭内那些个腌渍事,宫墙内见不得光的勾心斗角污秽事儿更数不胜数。
这差事成与不成,傅淮侑这个监军就是刀口上舔血。
倒不能怪皇帝不念甥舅情面,他的皇帝舅舅对待自家儿子宋雪怀那份凉薄无情暂且不说,几十年前对待同胞手足那份凶残冷血,足以叫人齿寒。
这段宫闱秘事知晓根底的人,绝大部分带入黄土,仅存在世的不过寥寥几人。宋长葶是其中之一。
皇上不念骨肉情分,她不能见儿子不明不白送死,不过不敢叫儿子全知晓,刻意隐瞒重要的,挑了些往事细节说,再三叮嘱凡事留有余地,好为自己留一线生机。
若不是皇上面前有人力证贺兰擎冒充皇子,傅淮侑真觉得贺兰擎与皇上该是父子,天生多疑善变,隐忍自制,暗地利用他人无所不用其极。
傅淮侑心里厌恶,眉心皱皱。
侍卫恰好送来黑布遮掩密实的鸟笼,他想起南生临行托他照料。
南生说这是行走西域的商队千辛万苦带回的迦楼鸟,世间极为稀少罕见。
西域异志中确有迦楼鸟一说,脸酷似人,鸟身,巨翼,原为西王母座下神兽,因喜食人血肉,被褫夺神号,沦为妖行走人间千年。与凡间鸟类繁衍、同化,妖力早无。
不过书中的物,让南生信以为真,劳心劳力豢养。
傅淮侑想揭开黑布瞧瞧,想起南生叮嘱,这鸟不喜光,定要养在黑暗中,不然容易暴怒伤人。
见侍卫伸手入笼中喂养,并无不妥。傅淮侑没顾忌,照样抓鸟食去喂。
笼中悄无声息的鸟突然被什么惊扰到,扑棱翅膀没头没脑四处冲撞,他背脊发凉,反射性抽回手时,手背划出一道痕。
同时,那鸟用尽全力破笼飞出,羽翼薄成刀锋状,快成一道闪电,硬生生撞破厚厚窗纸,消失天际。
傅淮侑些微破了点皮,也没见血,军医处理过,说皮外伤不严重。到第二天清晨,傅淮侑人昏睡不醒。
监军突病,军中决策权再无人可制约贺兰擎。
最初南生听到消息,人好一阵静默。很快她重整精神,开弓没有回头箭。南生取了一叠纸,挥笔写信。
字体飘逸潇洒,傅淮侑本人若在场,一定目瞪口呆,难以相信南生模仿他的笔迹这般神似。连他专用的印鉴,仿刻的一丝不差。
她吩咐送信人,用最快速度连夜兼程送回帝都傅家。
送信的人是贺兰擎心腹,无需南生再多说,剩下的事儿知道该如何解决。
南生想起大哥说贺兰擎假冒皇子意图谋反,她才不信贺兰擎觊觎皇位。
至于唯念,南生冒出个大胆又可怕的想法,一时觉得自己真是敢猜想,不过一旦起了念头,再难以抑制。
既然是宫闱秘事,那还有什么事不可能发生的?自古史官记录的那些个奇葩狗血,令世人只敢想不敢做的荒唐事儿,不都一一存在嘛。
贺兰擎不是做事不顾前后的人,相反,他能活到今天,果断缜密定然少不了,敢笃定到在皇帝眼皮下晃悠,他保守的秘密可不会小!
想这不会小的秘密将来也许会牵引出更多的意料不到,南生没留意贺兰擎进来。
“想什么呢?”贺兰擎揉揉她发顶。
“今儿回来好早。”
贺兰擎轻托她下颌,南生抬眸瞪他。
“晚上彻辰府邸设宴。”
南生笑笑,踮脚亲亲贺兰擎,又解开贺兰擎大氅放好,“时辰还早,我做了点心,你吃点再去喝酒。”
贺兰擎被捋顺了毛舒坦,军务繁重,回来是南生温柔相待,他越发贪婪这份静好。
他不饿,但南生喂在嘴边的,他吃的风卷残云。
“睡吧,我等会叫你。”南生推他休息。
他顺势抓她手握在掌心。
“我不困。”
“那帮我挑挑,今晚穿什么好?”
南生尽量选了素色衣衫,贺兰擎总是摇头。
她丢下衣衫,笑笑:“你不想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