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翰林的肩膀开始耸动抽搐,一股被压抑很久的痛苦哭声从喉咙中慢慢挤出来,哭声中还混杂一声“姐。”
林婉儿还是不说话,静静的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把肩膀埋在臂膀里的老四。
林翰林不敢抬头看林婉儿,使劲咽了咽泪水,带着无限的懊恼和凄凉说道:“大姐,四年前的大火是我造成。”而这句话似乎掏空了林翰林所有的精气神。不过林翰林还是鼓足勇气继续说道:“那天我和老三晚上睡不着,起来偷偷去放鞭炮,后来、后来没能及时灭了火折子便引起了大火。都是我的错,不是我,爹娘不会死,二哥不用去边关,大姐不用这么辛苦,林家也不会破败,我、我是罪人啊!大姐,你打死我吧。”
说到此处,林翰林的哭声淹没了声带,再怎么用力嘴巴也及不出一个字来。
哭了许久,林婉儿没有说话,也没有恼怒,只是静静的坐在那,无声无息。
这吓坏了林翰林,大姐一句话不说,是不是愤怒的已经不知如何反映了。
林翰林抬起一张泪水纵横的脸,惶恐的看着林婉儿,但是黑暗遮住了大姐的脸,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适应了许久的黑暗,林翰林终于看清了林婉儿的脸色,那是一张带着泪水和微笑的脸,那张脸的主人一句话震惊了林翰林:“大姐知道。”
“大姐知道?!”林翰林用疑问和震惊的语气重复着林婉儿的话语,心中惊涛骇浪。
林婉儿一直将兄弟几人当做孩子看待,这也弥补了前世的遗憾,伸手摸了摸林翰林的脑袋,语气中竟带着一丝安慰和高兴:“老四,你是我们家最聪明的人,但是心性也是最为容易钻死胡同的。我知道你和老三的关系不好是因为那场大火,但是老三比你坚强太多。你看不起老三,觉得老三整天想着读书,考取功名,博取景绣前程,好像那场大火和他无关,但是你没有想到燕儿也在那场大火中没了,老三也许比你更痛苦。你时常用言语刺激老三,可是老三的苦你看不到。”
林婉儿从袖中抽出一块手帕,在黑暗中帮林翰林擦干泪水,回忆道:“四年前那张大火带给我们太多痛苦,叔叔和婶婶没能帮衬一把,还分了家,只留下这几间房屋给我们。我的婚约被人退了,也没能得到扶持,还欠了好些债。一天深夜,老三跑到我房里,扑通一声跪下,将事情的原原本本都告诉了我。他还说,自己知道该干什么,肯定会好好读书,重振林家。这点你不如老三,老三读的是圣贤书,可是我知道他心里想的都是林家事,也只是林家事。”
林翰林听着林婉儿的话语,想着自己愚笨的三哥,一时间觉得无地自容。
“这几年你行为日渐放浪乖戾,无非是变向的惩罚自己、糟蹋自己,那日我在画舫街上见到你,听出你口中的两字‘救我’。”林婉儿说道此处停顿少许,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继续说道,“但是老四,有些事情是谁也帮不了你,需要你自己走出来。这四年,大姐其实在等你,等你亲口把这件事情说出来,说给大姐听。大姐可以容你忍你,是因为大姐知道你的悲苦和自责,可是路总是向前的,人身是需要自己走的。今天你说了出来,大姐觉得很欣慰,至于以后的路怎么走由你。”
林婉儿忍不住将手放在林翰林的脑袋上,说道:“还有一件事情你应该知道,就是你二哥也知道这件事情。当年老二临走的时候,和我商量怎么处理你的事情,老二说没有必要责怪老四,但是要让他自己走出来,不要帮他。老四,不只是我,老二也在等着你说出来。一个男人要敢作敢当,敢于承担。”
听完林婉儿的话,林翰林站起身来重重的跪在大姐身前,头抵在地上,脸上带着刚毅和决心:“大姐,老四知错,老四知道怎么做了。”
说完,起身,深深向林婉儿又作了一揖,转身去了房间,路过老三林乾毅的房间时,林乾毅正在轻声诵背《老子河上章句》,背到“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背不下去。
老四林翰林轻声提醒道:“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屋内老三林乾毅先是一愣,身影在竹窗前站起,对着窗外老四林翰林拱手一揖,开口道:“多谢。”
林翰林回一句:“三哥,客气了。以后去私塾麻烦三哥吱应老四一声。”
“嗯。”
林翰林不再废话,回房睡觉。
林乾毅继续读书,只是语速不知觉间快了几分,语气里突然多了一丝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