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人已经匆匆忙忙的离去。钱慕锦交代完了宋励的事情,免不得要再去看一看宋怡。毕竟这件事情,对宋怡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可是让钱慕锦都觉得意外的是,宋怡已经已改方才的沉思模样,认认真真在做活儿了。
宋怡房间的窗户开着,秀气明丽的小姑娘就坐在桌边,桌上燃着两盏灯,算是亮堂的。
“我说过什么,你都当耳旁风了吗?”
凉凉的声音忽然在房间中响起,宋怡差点吓得刺了手。她循声望来,一眼就瞧见了倚在窗边的钱慕锦。
“大嫂……”宋怡赶紧起身,几步走到房门口打开门,钱慕锦也顺势走到房门口,抬脚进了门。
因着是很大的图幅,是以要直接架起架子方能刺绣,百子千孙图已经绣了一半,足以见得她并没有把钱慕锦那句“注意休息”放在心上。
宋怡仿佛看出了钱慕锦的不悦,赶紧解释道:“我……我在这里都不用干活儿……闲着也是闲着,就不想耽误时间……”
钱慕锦挑着眼角看她:“所以就忙到现在?”
宋怡心里一虚,望向钱慕锦的目光却是盈着感动和笑意:“大嫂,我知道你是着紧我的眼睛。可你看呀,我点了两盏灯呢!这比家里的灯都亮!”
钱慕锦轻笑一声:“别人家的东西,都好。”
别人家这三个字,让宋怡很快就想到了杨天勤,她笑了笑:“大嫂你就别调笑我了!”
然后她利落的要收拾:“我这就收了!”
钱慕锦随着她的动作,目光落在了图中小娃娃的身上,她微微一挑眉:“你连珠绣都学会了?”
宋怡抬头看了她一眼:“啊?”然后又看一眼面前的刺绣,笑了笑:“这个叫珠绣吗?我不晓得啊,就是觉得既然是要送人,有小部分绣一些珠子在上头,看着要更加贵气一些。”
的确,钱慕锦从前涉猎服装行业的时候,也有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和研究,珠绣是将细小的珠子绣到面料之上,使花纹不再是简简单单的绣纹,后世有许多衣裳上也有珠子点缀,便是这个道理。更有许多贵族子弟会直接将昂贵的珠子绣到自己的衣服上,增添华贵之感。
钱慕锦记得,她挪用从前原主的记忆写出来的东西里,并不包括这个。
宋怡能凭着自己的悟性想到这些,足以证明她的天赋和聪明。
宋怡很快收拾好,“大嫂,你这么晚来找我,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钱慕锦看着宋怡,无声的笑了笑:“没有,只是想着你们换了地方,不知道会不会不习惯,所以来看看。”
宋怡微微歪了歪脑袋,忽然笑了:“大嫂,你变了。”
钱慕锦想了想,笑意不减:“这有什么奇怪的,所有人都一直在改变,你也一样。”她似乎并没有想要继续这个话题,拍了拍宋怡的肩膀,“不早了,你早些睡觉吧。”
宋怡看着已经往门口走的钱慕锦,张了张嘴,可是口中的话还没说完,钱慕锦已经走掉了。
杨天勤如今不住在杨府,所以大晚上住在别苑,杨府那边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给每个人都安排了房间,又让杨寿找了人大嫂,洗漱的东西一应俱全,等到钱慕锦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乖乖蹲在大水桶边守着一桶热水的宋光。
见到钱慕锦回来,宋光忙不迭的拉着她到澡桶边:“锦娘你总算回来了,快些快些,我一直温着水呢!你快洗澡吧。”
宋光说这话的时候,眼珠子不住的往钱慕锦的身子上盯。
钱慕锦怎么会注意不到这种异样的目光?她微微挑眉:“怎么了?”
宋怡说的不错,杨家别苑的灯就是比家里的亮,所以钱慕锦才会把宋光这一阵红一阵更红的脸色看在眼中。
仔细算起来,她也算是和宋光做了好一阵子的夫妻了。饶是宋光一直谨守着半年之约,又因为后来知道身世这件事情有了些疙瘩。可他毕竟是一个青春正茂的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
宋光看了钱慕锦好几眼,忽然干巴巴的说:“锦、锦娘……我……我帮你吧……”
钱慕锦已经不是青涩不懂事的小姑娘,只是两世以来,她投入最大精力的,并不是男欢女爱,对男女之间的事情,她明白,却并不去触碰。
此刻宋光有这样的要求,钱慕锦平静地不像是新婚的妇人,她只是直直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还是说……你……”
“不!”宋光忽然就激动起来,眼中闪过的慌乱就像是从什么沉迷的梦境中刚刚醒过来一样,他后退一步,伸手摸了一把脸,支支吾吾:“锦……锦娘……不是那样的!你不要误会……我……我什么都没说,我这就出去了……”
“我这就出去!你好了叫我!”
“哎……”
看着落荒而逃的宋光,钱慕锦连拦都没来得及拦住。
身边的木桶还泛着热气,钱慕锦看着它,仿佛能想象到他一直蹲在这边温着水的样子。
原本应该是要笑一笑的,可是眼前浮现出宋光那张焦急而又紧张的脸时,钱慕锦忽然觉得有几分沉重……
“叩叩叩……”房门还敞开着,忽然出现在房间门口的男人依旧是礼貌的抬手敲了敲房门。
钱慕锦抬眼望去,就见容景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手中还拿着一只小瓷瓶。
钱慕锦:“有事?”
容景之抬脚走进来,瞟了她一眼,勾唇一笑:“我看,有事的是你。”
言语间,已经抬手将手中的东西亮在她面前:“若是要沐浴,将这个放几滴到水里。”
钱慕锦的注意力顷刻间就转移了。她皱着眉头握住小瓷瓶,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到底是什么来路?”
先是焚香,再是戒酒茶,现在居然连沐浴精油都有了?
他曾说他是生意人,难不成他就是做这些生意的?
相处这些时间以来,容景之好像一直都默默无闻,从不显露什么,也从不做什么手脚。他真的像他们约定好的那样,他愿意成为被利用的那一个人。
可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钱慕锦对容景之,一直防着几分。
容景之直直的与钱慕锦对视:“莫不是想要感激我?”
钱慕锦收了手,掂着手里的小瓶子,也烦着一丝笑意:“你知道的,我必然是愿意你明明白白的将条件摆出来。总是做这些,虽都是小事,我也不好总是照单全收。”
容景之笑了笑,那张毫无特色的脸上泛着最直白的笑容,“不必担心这个,我今日来就是为了与你说这件事情。”
哦?所以,他是终于要把条件摆出来了?
钱慕锦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容景之看着她的神色深了几分:“还记不记得,我们曾经预言的话?”
钱慕锦一时间没有来得及想起来,容景之给了她一个提示:“半月至一个月之内……”
“县城必然有大事发生!”
“县城必然有大事发生?”
异口同声,一个是叙述,一个是疑问。
容景之的笑意加深了几分:“既然你不愿一味的承我的情,届时帮我一个忙,可好?”
钱慕锦看着容景之的目光渐渐地平静下来。
良久,她的声调恢复成了以往谈生意的语调:“好。”
半月至一月之内会发生什么大事,暂且不表。
但对于周亦琛这个上任以来就不曾停歇过处理那些小事的县令来说,又迎来了一件烦不胜烦的小事——
怀山村的宋家女儿自尽了!
虽及时救下,但因着先前似乎已经自尽过一次,这一次更加严重。
于此同时,宋家的那位娘子,带着全家人浩浩荡荡来到县衙,击鼓鸣冤!
同一时间,县城首富杨家大夫人的小公子,也是如今正住在怀山村的杨小郎,一纸诉状将已经离开怀山村的徐家告上公堂!
周亦琛的公堂,再一次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