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琛:“你说,这钱慕锦为何就有本事让钱家翻身?我听闻钱家曾是布坊生意出身,如今的布坊倒成了为钱家专程做衣裳的私人衣坊。仅此一点,便已经在临城流传开来,惹了不少人羡慕。”
猎鹰是周丞相给周亦琛安排的护卫,忠心护主至于,也有一个督促监督之意在里头,听到周亦琛这番话,猎鹰难免劝慰一句:“终究是商贾私宅后院之事,公子不好太过倾注精力。让老爷知道,怕是对公子不好。”
周亦琛点头:“你说的不错。只是如今看来,也许是我想多了。深宅大院中总归是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我原以为这又是钱家的阴谋诡计,如今看来,使阴谋诡计的,怕是我们府中这两位了。”
猎鹰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大户人家中,阴谋陷害多了去了,即便是有继室嫡女联合外人谋害原配嫡女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公子还是不便插手这些事情。”
周亦琛摆摆手:“如今清楚了一些,我也没有那个闲情去插手。你让府中上下都谨慎些,即便不与他们有何交道要打,也不好怠慢了……”
猎鹰正准备领命离去,却被周亦琛再次叫住:“另外,让府中的人都上些心,倘若这个穆子宴有意无意的打听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都该清楚。”
猎鹰一怔,旋即明白了些。
自家公子,大概多多少少,还是偏帮了一些宋家那位娘子吧。倘若穆子宴携钱珍珍前来,当真是欲寻钱慕锦下落,从而再次下杀手,他们也不算做一个帮凶。
猎鹰想明白了,便立即去执行命令。
然即便是周亦琛想的周到,也即是部署,却并不能避免穆子宴的精明——
一觉醒来,钱珍珍衣衫半露的粘着穆子宴,娇嗔着与他逗弄。穆子宴露着精壮的胸膛,一手搂着钱珍珍半靠在床上,眉头紧锁。
对于当日周亦琛忽然派人前去吊唁,穆子宴就已经觉得不对。
所以这一次他来,就是想看看周亦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一看,还真让他看出了些端倪。
好比那一日书房之中,照周亦琛这样的人家出身,如何会不晓得待客之道。他招待宾客之际有公务要理,竟让他和钱珍珍直接在一旁的屏风后头等着。
别说身为官员的公事不便外人在场,就算只是普通的两方宾客相撞,这样的安排也太奇怪了。
穆子宴甚至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想——也许,周亦琛是想让他见到什么人!
而这个人,兴许就和那一家人有关!
钱珍珍一个人说了许多话,见穆子宴不答,有些不开心:“你在想什么?”
穆子宴在她的额角亲了亲:“我在想,如今与这位周大人也算是相交了,到我们大婚之时,要不要宴请这位周大人。”
这个话题钱珍珍很喜欢,当即蹭了起来:“周大人贵为丞相之子,你不是说之前我们与周家算是有些隔阂吗!何不用此机会化干戈为玉帛,往后我们在朝中多一个熟识,岂不妙哉?”
穆子宴轻笑着摇头:“你还太天真。”
天真这个词,钱珍珍觉得是个褒义,撒起娇来:“那人家不问这些,自然也不懂嘛,我又不是那个……”还没有说出名字,钱珍珍已经流露出鄙夷之色。
一个女人,成天与经商的男人们为伍,为人霸道冷血,对穆子宴更是从不客气,若非她屡次三番的叫穆子宴在下人面前丢脸,穆子宴也不会下定决定对她下手。
钱珍珍心里得意,又不想不喜欢的人打破了这时候美好的意境,索性话题一转:“为何就不可了?我见这周大人甚是和气。”
穆子宴笑了笑,不作答。
血缘尚有亲疏,和气自有真假。
穆子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在这些世家贵族眼里,商贾之家无非都是唯利小人驻扎之处,皆是以与之交往为耻。你以为,这个周大人有多欢迎我们?”
钱珍珍不知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句话,是她最不喜欢的那个人告诉穆子宴,而后被他记下,对她而言,真正有刺痛感的,是“与之交往为耻”几个字。
就像是青楼的头牌,整日过着众星拱月的日子,偶一踏出自己的底盘,见一心动男子,却不料自己在他眼中无非只是一个任人玩弄的下人,将你视如卑微尘土。
不是一个圈儿里,你便无法从他那里得到你想要的青睐与追捧。
“哼,他有什么瞧不起我们?他吃饭穿衣都不用银子么!凭什么瞧不起我们!”再好看的男人,刺痛了自己的尊严,什么好感都没了。
见到钱珍珍对周亦琛瞬间好感全无,穆子宴露出一个笑容来:“无妨,我们本就不求他们什么。倒是你,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想要去哪里转一转?”
钱珍珍一脸嫌弃:“穷乡僻壤的,有甚好转悠,穆郎,我们早日回去吧。”
穆子宴点点头:“你我皆为外地之人,外头又人多口杂,你一个姑娘家的确是不便到处行走。只是我尚且有几个生意场上的好友在此,今日想要找他们叙叙旧,不知夫人准不准?”
“夫人”一词取悦了钱珍珍,她伸出娇嫩嫩的手指推了推他的头:“不许喝多了!”
穆子宴“嗯”了一声,握着她的腰翻身而上。
好歹是在别人家做客,起得太晚有些不合适。奈何钱珍珍被穆子宴弄得浑身瘫软无力,欢愉过后又沉沉的睡了过去,穆子宴穿衣出门的时候,钱珍珍丝毫感觉都没有。
周家的素质,从下人身上都能看出来。钱珍珍在他的房间睡觉,没有一个下人丫头多嘴,该尽的礼数一样不缺。穆子宴看在眼里,越发明白,周亦琛这棵大树,可不那么好攀。
周甲在一旁伺候着:“大人今日要去县城的书院走一遭,只怕一时半刻赶不回来。大人已经交代了小的,若是穆公子有何需要,可直接吩咐小人。”
穆子宴笑了笑:“吩咐到不至于,只是初来千穗县,方才发现此地风土人情与临城又不相同。想要四处走一走。”
周甲微微俯首:“不晓得穆公子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穆子宴:“城中景物倒也见了不少,今日想去县城周边的村寨走一走。江南之地,山水撩人,想要去赏玩一番罢了。”他停顿一番,继而又问道:“上一回倒是见到有村名来衙门拖大人办事,想来也是周边的村子,不晓得是个什么名儿?”
周甲心里一咯噔,面上倒是一副迷茫的模样:“实不相瞒,晓得跟着大人也只是做一些琐碎的事情,大人事事亲力亲为,又是刚刚到此上任,着周边的情况,小人着实不清楚。帮不到穆公子的地方,还请公子见谅。”
穆子宴摇摇头:“无妨。”
于是乎,穆子宴就在周甲的带领下逛了一些较有特色的地方。逛到一家首饰店的时候,穆子宴却忽然停了下来。
周甲眼看着穆子宴进了店中,目光落在一条白玉夕颜花手链上,迟迟移不开目光。店家眼光精明,立马上前来推荐:“公子眼光真好,这条手链乃是上等白玉雕制而成,做工精致。本店只有一条!”
穆子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出神。
“这条链子我要了。”一个冷清的声音从一侧飘了过来。周甲一看,差点没咬了舌头——这不是宋家刚刚落了户的那个男人吗?
穆子宴同样是一眼认出了当日在书房中出现过的男人!
容景之见到周甲,倒是客气的打了招呼,目光转向穆子宴时,也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容景之:“老板,帮我包起来。”
这客人爽快,可没有哪个做生意的人会不想抓住坐地起价的好机会?老板做出一副为难之色,看了穆子宴一眼:“只不过,是这位公子先看中的……”
穆子宴勾了勾唇,“不,给这位公子吧。”
好了,鬼主意泡汤,老板老老实实的给容景之包东西。
容景之在一旁等着,穆子宴去也并未离去:“这位兄台,可是买给家中娇妻?”
容景之做出一副迷茫之色望着穆子宴。穆子宴淡淡一笑,拱手一拜:“几日前,我们曾在县衙中有过一面之缘,只是上回公子有事在身,只怕对在下没有什么印象。”
容景之淡淡的看了穆子宴一眼,“的确没有什么印象。”
穆子宴笑容一敛,转移话题:“这条链子颜色淡雅做工精细,想来这位公子要送之人必然是一位清丽佳人。”
交际手段穆子宴也有,出门在外结识朋友,都是一两句投机之语便成了朋友。穆子宴仪表堂堂,这番话说的也并不轻佻,然他话音未落,容景之的目光已经噎的穆子宴再说不出半句。
这是一道充满了“你有病吗?我买什么关你什么事”意味的目光。
就在这时候,店家包好了链子:“承蒙回顾,二两银子。”
容景之也不废话,给了银子接了链子,转身就走。
周甲原本还想着下面要如何招待穆子宴,奈何不知穆子宴是抽了什么风,迈步直接跟了上去!周甲无法,只好一直跟着穆子宴。
走了两步,穆子宴回头看了一眼周甲:“周大人那里应当还有许多事情,你不必跟着我,我自行逛一逛就好!”
周甲还没回答,穆子宴已经重新追了上去。
容景之的步子并不急,手中握着盒子,负着手悠然前行。也不见他停下来看哪一处,就这么一路走出了城门。
然而,就在穆子宴踏出城门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是一僵!
城外大路边上,一个身穿杏黄色碎花裙衫的女人站在那里,似在等什么人。她背对着这一边,可那段身姿,那个背影,就是烧成灰穆子宴也认得出来!
那一瞬间,穆子宴仿佛一只找不到主人操控的木偶,垂着的手手指颤动,一双薄唇也张张合合,似是想要喊出一个名字,又堵在了喉头无论如何也喊不出来。
之间容景之走到那个女子面前,将手中的盒子亮在她面前。将盒子中的手链拿了出来,又腾出一只手来去找她垂在身侧的手腕。
轰的一下!穆子宴只觉得全身的气血都冲向了天灵盖。什么优雅什么从容,在这一刻全都是狗屁!他不管不顾,冲着那个背对着他的女人飞奔而去!
“阿锦!”穆子宴一把抓住那个女人的手臂,硬生生把人扯了过来!
“砰!”就在穆子宴看清面前的女人之前,腹上忽然被恨恨地踹了一脚!
这一脚蓄了极大的力!穆子宴整个人飞出一丈之外,跌落在地,险些连腹中的东西都被踹的呕了出来!
容景之已经一把拉着女人躲到自己身后:“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是做什么!”
穆子宴已经全然看不到容景之,他死死的盯着容景之背后露出一个额角的女人:“阿锦!是不是你?”
容景之皱了眉头,侧首望向身后:“阿锦,你认得她?”
容景之缓缓移开身子,穆子宴的目光都跟着紧张起来。然而男人身后的女人……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穆子宴:“你……”
容景之身后的女人只是一张平凡无奇的脸,她淡漠的看了看穆子宴,对着容景之摇摇头。
容景之的脸色一沉,几步上前,对着跪在地上的穆子宴的肩膀又是一踹,“登徒浪子,滚!”
从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开始,穆子宴已经失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张脸的缘故,再看面前的这个女人,穆子宴忽然觉得她其实一点都不像她。
不……根本不像……他怎么会把其他女人看作是她?
她也叫阿锦,可她不是她。
被踹了两脚的穆子宴艰难的站起来,然而还没有站稳,腹间的剧痛让他整个人又重新跌坐在地上。
城外的路都是黄泥土地压成平地,因着几日的暴晒,早已经是一片黄尘。穆子宴一身墨绿锦袍变得脏兮兮的,人也活生生的邋遢了几分。
容景之不再搭理他,转身护住那个女人,带着她离开。
穆子宴最后看了一眼远去的两个人,良久,他的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嘲讽的冷笑。
容景之拥着身边的女离开穆子宴的视野后,自动自发的与她保持了距离。而原先被容景之拥着的女人抬手在自己的脸侧摸了摸,忽然一用力,将整张人皮面具撕了下来!
钱慕锦将面具扔到一边,被容景之顺手接住。
钱慕锦:“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踹他两脚,很解气吗。”
今日这些,都是他安排的,不说原因,不做解释。
容景之笑了笑:“他会来这里,无非是因为周亦琛那个傻子的举动惹了他的怀疑。即便你觉得此法无聊也罢。不过我很愿意和你打个赌,今日之后,不出三日,他必离开此处。”
钱慕锦步子一顿,带着些狐疑的望向容景之。饶是她这般,竟也有些猜不出容景之究竟在想些什么。
钱慕锦:“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容景之笑着向前走去:“男人的事,说了你也不懂。”
钱慕锦脸色一沉,不欲与他多言。
容景之手里还拿着那条链子,忽然问她:“你从前是不是也有这样一条链子?”
钱慕锦随意的看了一眼,含糊的应了一声。
的确有一条,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就在她应下的那一刻,容景之轻轻一抛,将链子握在手中,忽然转了身子,朝着不知名的方向狠狠一扔!
那条白玉颜夕花手链在空中划过一道白影,无影无踪。
钱慕锦目光一怔,望着容景之。
容景之冲她一笑:“不是准备在这里好好过日子么,那以前的旧物,不要也罢。”
钱慕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转身就往前走:“买链子的二两银子,你自己出!”
容景之看着疾步而去的女人,垂首笑了笑,迈着步子跟了上去。
就在钱慕锦和容景之回到村子的时候,宋怡慌张的拉住了她:“大嫂!大哥跟人打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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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首订……貌似很糟糕~比上一本的成绩差了太多~
捂脸哭泣……
不过没关系啦~还是看到了有妹纸的鼓励和支持~
小安子还是会努力写好的!
这是一个长长的故事,无论你喜不喜欢,小安子都用自己的姿态努力让它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