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明白!”奕风点头,英俊的面上浮起一抹羞愧,领命后转身走了下去。
凌圣初将碗碟移了个位置,抬眸,掀唇,淡声道:“八大神器出世,有几分真?”
墨彧轩支着额头,颊边飘下一缕碎发,络青衣伸手替他勾至耳后,便听墨彧轩正色道:“一个巴掌拍不响,即便此事为魔界的阴谋也不能大意!神器出世事关天下之争,唯今只有尽快查明此事的真假,再做定论。”
“嗯!”凌圣初点了点头,“你明日是不是就要前往昶琇大陆?”
墨彧轩如玉的面容上有着几分难色,他是与小青衣商量了明日就启程,可如今出了神器一事,让他如何放心同小青衣离开?更何况他与凌圣初的另一层身份……让他更难不管不顾的一走了之。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络青衣将手滑入他的手心,侧头微微一笑,“我可以在忘赟国等你。”
“不要!”墨彧轩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让他与络青衣再次分离他会受不住,有炎狱折腾的那次便足够了,他真的再不愿数尽惆怅尝遍相思。
“那你就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你在为难什么?”络青衣咬牙,以为她就很想在与墨彧轩分开吗?两人刚新婚三日,蜜月还没过,她就很想去睡冰冷的床去盖暖和不起来的凉被吗?
墨彧轩看向凌圣初,紫眸里溢出几分无奈,凌圣初低声一叹,握住了百里梦樱的手,缓声道:“我与墨彧轩还有另外一层不为人知的身份,那便是这人界的守护者。我们知晓百年前的人魔大战,清楚神器与空间便是因为我们是玄机门选定的守护者。”
“就凭你们两个,守护这座人间吗?”络青衣未带面纱的脸袒露人前,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凌圣初清淡的眸光在她落了疤痕的面上扫了一圈,叹了口气:“玄机门人大隐隐于市,只要亮出玄机令牌便可召集玄机门人共同抵抗魔界的入侵。”
“为什么是你们两个?”百里梦樱面上有着不忿,这样的苦差事凭什么落在他们的肩膀上?为什么不换个人?
墨彧轩磨了磨牙,咬牙切齿地道:“你去问善沢那个老头子!”
络青衣终于明白为什么墨彧轩对善沢总是没有好脸色,原来他们也不想逞英雄当什么人界的守护者,一切都是善沢逼的么?
“这世间唯有你二人能担此大任,我不选你们选谁?”善沢躺在软榻上,被几个人抬着进来,苍老的声音已不如先前沙哑。
“我们与其他人有何不同?”凌圣初平静的看着他,平静的吐出这句话,这是他一直好奇的地方,今日非得问出个原因不可!
善沢看着凌圣初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道:“我算过你的命格,六坎四坷,而这坎坷也是为了守护人界所受。”
“那爷呢?”墨彧轩重重的哼了一声,满脸的不情愿。什么六坎四坷,就这算命格了?他一点都不信!可不信归不信,该问的还是要问问。
“五死五生。”善沢一字一句的开口,“炎狱之行你已经历了一死一生。”
“也就意味着我还要经过四次的提心吊胆?”络青衣睐了善沢一眼,看起来就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这第一面这招她的不喜欢!
善沢突然从软榻上半坐起身,一双浑浊的老眼紧紧的盯着络青衣,半晌,在络青衣想要挥拳打人时,善沢终于开口:“你…是络青衣?”
“废话!”她不是络青衣是谁?
络青衣立即抬起袖子挡住一半的脸,哼道:“你别看我,也别给我算什么,我可没有守护人间的能力!”
“前世那把明月刃可是还在?”猛不防地,善沢蹦出这句话,络青衣立马跳下椅子三步并两步的走到软榻前,揪着善沢的衣领,恶狠狠的挥着拳头,“你这个老神棍,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我对你不客气!”
善沢虽然被她拽着难受,却是仰头笑了起来。
“笑什么?你还真想被我揍一顿是不是?”络青衣故意瞪着眼睛,鼓着脸颊,眼神十分凶狠。一想到就是眼前这个老头子逼迫墨彧轩当什么人界守护者,她就怒从心来,很想胖揍他一顿解气。
“这里没有外人,九皇子妃不必不承认。”善沢止住笑声,完全没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
“你就是外人!”络青衣觉得她更讨厌这个老头子了,揪着他衣领的手紧了紧,真想给他丢出去啊!
善沢摇了摇头,“九皇子妃不必动怒,这世间的一切自有定数,九皇子的命格乃是注定,非我一人之力可以篡改,如今就算你动怒也是无济于事,他终究不是常人,最后都要踏上守护人界拯救万民这条路。”
“定数?”络青衣讥笑着扬眉,“什么是定数?你被雾声抓起来折磨的时候你可想过这是你的定数?”
善沢叹了口气,低声道:“九皇子妃心中的执念太深了。”有些事情,何必深究。
“执念?谁会没有执念?我的执念又是什么?”络青衣觉得揪着他太累,于是松了手,冷眼看着善沢直挺挺的倒在软榻上,拍了拍手,双臂环胸。
善沢猛烈的咳嗽两声,“九皇子妃可以不信,毕竟我也是人,也不是次次都算得作准,但九皇子妃心中的怒火过于炽烈会扰了你的冷静。”
“想让我不发火?好啊!你告诉我,我的执念是什么?”
“唉……”善沢再次叹气,摇头道:“九皇子妃莫要相逼,有些事,不可说。”
“我看你根本就是说不出来!”络青衣转过身,对奕风喊道:“把这个老头子给我扔出去!”
奕风啊了一声,踯躅上前,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听九皇子妃的话,就在他咬牙指挥人搬着软榻上,善沢咳嗽着说道:“九皇子妃放心,我并不会因为你额间的魔莲便认定你是魔妖。”
络青衣僵在原地,手紧紧握成拳藏在袖中不断抖动,她怕自己真是魔神寂夜的转世,若真是那样,她便与墨彧轩落个劳燕分飞的下场!
墨彧轩想要守护人界,而她呢?是摧毁人界吗?
所以她不想看见善沢,也不想听善沢说任何一句话,她真的很怕。
如果善沢今日说她是魔神转世,那么她不惧清霜剑染血,也不管善沢是否无辜,她都会杀了他!
对于阻挡她幸福的人,都要死!
她不知道自己的内心何时便得这么阴暗了,但是她知道,一旦享受过幸福与温暖的感觉,便再也离不开了。
“我算不出你是否为魔神寂夜的转世,但我算得出,你不是妖,也不是魔,九皇子妃请放心。”
这算是一剂良药,稳住了络青衣浮躁的内心,她缓缓转身,对奕风挥手,又对善沢说了一句:“抱歉。”
“无妨。”善沢笑了笑,苍老的面容上显得有些和蔼,“我教你一个口诀,可以隐去你额间的魔莲,但如果你一旦动用灵气,魔莲便会显现。”
可以隐去魔莲?络青衣坚决的点头,“请您教我!”
“伸出手掌,掌心向内。”
络青衣照做,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掌心对着地面,继续听善沢说道:“闭眼将你体内的灵气运行一个小周天,再将运行后的灵气汇聚到(某穴(额间的穴道)。”
络青衣依言,等她将灵气汇聚到某穴时,直感到那股灵气如春雨般洗涤着魔莲散发的魔气,又如瀑布般冲击着魔莲的花瓣,魔莲在她额间缓缓释放出黑紫色的幽光,只是这光亮随着灵气的冲击而变得越来越淡,到了最后,魔莲的花瓣慢慢合拢,不过片刻便消失的无影踪。
络青衣睁开眼,笑着看向墨彧轩,见墨彧轩对她含笑点头,知道自己额间的魔莲被灵气隐去了,一时激动不已,又道了一声谢,“青衣谢过善沢大师。”
善沢点点头,笑着示意她坐下,“无需谢,这都是举手之劳!我越看你便越觉得合眼缘。”
络青衣嘴角一抽,再次抬起衣袖遮挡着脸颊,“那您还是别看了,我说了,别给我算什么。”
善沢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又将目光瞥向百里梦樱,浑浊的眸子陡然一亮,“你是…百里梦樱?”
这老头子怎么谁都知道?百里梦樱看着络青衣撇撇嘴角,还不如当初让雾声折磨死算了,她最讨厌别人用这种看着她,就好像她是一只烤全狼。
“您也别看我!”百里梦樱学着络青衣将长袖往脸前一挡,“我不是人,您一眼就看出来了,我也承认,所以您还是别看了。”
“姑娘只是神识与魂魄与这匹苍狼相契合,若我说我有办法让姑娘恢复人身,姑娘可愿意…”
善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百里梦樱打断,“别拿着你那套说辞来骗我!我可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想讨好我就直说,就算讨好我我也对你让圣初当什么人界的守护者很有微词!”
善沢大笑两声,“姑娘当真是误会了!人界守护者可是那么好当的?可不是我想选谁就谁,墨彧轩与凌圣初皆是由命格所定,他们生来便是要踏上这条路,姑娘可别将所有的罪责都错怪到我的头上,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我可吃不消。”
百里梦樱扭头冷哼,“糟老头子!”凌圣初喜静,善沢这老头子给圣初扣得帽子岂不是更大?圣初可有说什么!
善沢摇了摇头,低声叹气,看来这两位姑娘对凌圣初与墨彧轩的这层身份极不认同,可这关系到人界的安危与百姓生存,墨彧轩与凌圣初又如何推脱的掉?
“喂!糟老头子!”百里梦樱不忿的看着他,可当她看向善沢一头银发与花白的胡子时,声音又不自觉的软了下来,“你刚才说的办法是什么?”
“我这老头子还以为姑娘不想知道。”善沢笑着摇头,别看他一大把年纪了,还故意打趣百里梦樱,或许这样的人,死了可惜。
“哼!我怕你这老头子骗人!”百里梦樱站起身,抱着双臂,摇摇晃晃。
善沢也没揭穿她的口是心非,声音又开始变得低沉沙哑,“只要找到坞芷玉便可让你恢复人身。”
“坞芷玉,那是什么东西?”百里梦樱蹙眉,她还从没听过说这种东西。
“坞芷玉乃是一块可以寄存并转移魂魄与神识的宝玉,当你魂魄离体,也就意味着不能在成为这匹苍狼的宿主,自然要找到宝物予以寄托,坞芷玉内灵气浓郁,对你本身也能起到固本培元的作用。”
“去哪里找得到坞芷玉?”这句话是凌圣初问的,原先他没有办法便以为梦樱这辈子只能以狼为本体生存,没想到一块坞芷玉就能让她恢复人身,他定要尽最大的努力找到这块宝玉,也好让梦樱早些变回成人与静王相聚。
“传说这块宝玉在昶琇大陆。”善沢看向络青衣,谁知道络青衣正好瞥开头,端着双臂,一副拽拽的模样。
墨彧轩轻笑,一把将络青衣拽到他身边,轻轻的拍着络青衣的后背,笑道:“何苦跟那糟老头子置气?再过不久他就会成为一抔黄土,跟他生气伤了身子爷多心疼。”
“那什么守护者,咱能不能不当了?”络青衣放下胳膊,仰头看着墨彧轩,她还没那么伟大,今个儿她就小家子气了!她还做不到舍小家保大家,她又不是伟人,也不想当什么伟人。
墨彧轩看了眼凌圣初与善沢,抓着络青衣的胳膊将她带到画堂后,温柔相劝:“你知道爷喜欢自由,不喜欢被琐事束缚,可为何这次爷没推脱?神器出世,魔界定会闻风而来,如果魔界拿到八大神器便会再次覆灭人间,到那时,爷同样不能置之不理!百年前那场人魔大战涂炭了千万生灵,有多少百姓颠沛流离,家国难安,又有多少神兽绝迹,消弭人世。自那一场战乱后,虽保住了人界,却用了几百年的时间恢复生机。可想而知,若九州再次倾覆,天下会在一夕间毁于一旦,此番魔界来势汹汹,欲摧毁人间扩大魔界领土,爷又如何能袖手旁观冷眼看万民陷于水火看八荒倾颓凄然?”
“你说了这么多。”络青衣语气一顿,明眸直直的看尽那双紫眸的眼底,“你和凌圣初就能打得过魔界的妖魔吗?”
“你可真是好样的!”络青衣推搡着墨彧轩,拳头打在他的胸膛上,“本姑娘还这么年轻你就想让我守寡吗?若当真如此你为何要我嫁给你?我为什么要嫁给你!”
墨彧轩看着她过激的举动,无奈的叹了声气,抓住她的手,将她的身子贴靠在墙壁上,头埋在她的颈间,闷声道:“爷娶了你便不会让你守寡,也不会让你嫁给别人!这点自信爷有,爷希望你也有。”
“我没有!”声音突然有些哽咽,她心里很不好过。
“乖。”墨彧轩清凉的唇瓣落在她的脖子上,一下下的轻轻吻着,“爷守护人界却并不意味着要为人界丧命。你要知道,天下在爷心里的分量比你轻的太多,为了你,爷从来都会活着回来,也会干干净净的回来。”
“你们的对手可都不是人!你们拿什么抵挡?”
“爷在小青衣心里就这么无用吗?”墨彧轩低低一笑,手指轻捏着她的下巴,轻轻的亲了几下。
络青衣向前走了一步,抱住他的腰,并将头埋在他的胸膛内,软声道:“要不我晚些再回忘赟,我想与你一同寻找神器。”
“爷怕那些魔妖会趁爷不注意的时候伤了你,还是乖乖先同无妙回忘赟,你与无妙在一起其实爷很放心,他定会以自身护你平安。”墨彧轩收紧双臂,微闭上眼眸,轻嗅着她发间的悠悠清香。
“或者我留在雪月等你回来?”干脆她就不走了,这里是墨彧轩的家,他走的再远也会记得回家。
“你若留在雪月,爷一样不放心父皇,更不放心国师。眼下危机已解,可若有天父皇知道你炼丹师的身份,待那时雪月万民上书诛之,爷又如何赶得回来?京都内是有爷布下的隐卫,可那些人也尽在国师的掌控之中,爷还是怕不能够及时保护你,所以别让爷对你添了心忧,好吗?”
他何时对人低声下气过?可这一句好吗却让络青衣心软了,她就知道自己会输给墨彧轩,且输的一败涂地。
看吧!她遇上他,再没退路。
“等你集齐了神器就会来忘赟找我吗?”她明知道他会来,可还是忍不住有此一问。
“那时,爷便在忘赟铺满百里锦红,挂满百室红灯,风风光光迎你回家。”墨彧轩微闭的眼眸缓缓睁开,眸底流淌着一丝淡淡的柔和,恍惚间,似乎已经看到了那样的画面,也忆起了那日迎娶络青衣的隆重场面。
络青衣抱紧了他,紧到毫无缝隙可言,好似骨血相融,犹如一体。
她踮起脚尖,在他耳旁淡淡的落下了四个字,“那我等你。”
“嗯。”墨彧轩轻声回应,打横抱着她走出画堂,络青衣双臂勾着他的脖子,眼中充满了对他的情思。
“你们…”善沢看着墨彧轩抱着络青衣走出,挣扎着便要从软榻上起身,方才墨彧轩布置了结界,故而两人说的话他们一句也听不到,所以善沢有些惊慌墨彧轩的抉择。
“还有八个时辰,这点时间善沢大师应该可以相与吧?”墨彧轩挑眉,含笑的紫眸看向凌圣初,凌圣初立即会意,也牵起百里梦樱的手,对善沢说道:“明日,我们便会启程。”
善沢眸中的惊愕缓缓退去,又栽倒在软榻上,点了点头,“好!”
墨彧轩抬步,抱着络青衣出了轩王府,两人身形如风,转眼便消失在院内,就连奕风也辨别不出墨彧轩离开的方向。
奕风低下头轻声一叹,看来爷是打定主意要扛起这重任了!只是…委屈了九皇子妃。
“梦樱,我们也走吧。”凌圣初牵着百里梦樱的手跨出门槛,百里梦樱回头看了眼还在画堂的善沢,迟疑地问着:“将他留在这里?”
“不将他留在这里还能去哪?”凌圣初不以为意的带着百里梦樱离开轩王府,一出王府大门,凌圣初便问向百里梦樱,“同样还有八个时辰,你想去哪里?”
“怎…怎么?”百里梦樱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她有些愣愣的看着凌圣初,“你决定了?”
“嗯!我决定了。”凌圣初郑重的点头,“我与墨彧轩有十五年的兄弟情意,我不会让他一人独自冒险,也不让他一人对抗魔界备受孤独。”
“可我们…才相见不久。”此时的百里梦樱愈发憎恨起善沢了,聚少离多的滋味她尝够了,本以为这次便能与凌圣初厮守一辈子,可谁又知会冒出关于八大神器的消息!
“但我身为人界的守护者,就不能不管不顾对吗?”
“为…为什么?”为什么不能不管不顾?他可以不当,他可以任性,就像她想让他任性一次一样!
“就因为我是凌圣初。”凌圣初淡淡的看着她,手指将她颊边的长发勾至耳后,声音低柔,“就因为我是凌圣初,也因为他是墨彧轩。梦樱,你知道吗?有些时候一个名字便注定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