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见过母后!”风连晟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上前给她请安,只道:“母后的身子还没有气色吗?这几天还有没有再传太医过来看?”
风煦的那些迷药虽然是被偷偷调换了,但是那天晚上陈皇后受惊不小,虽然当时看着是缓过来了,可是第二天就病下了,连着数日精神不济。
因为生病,陈皇后的心情抑郁,再加上早上刚刚得了别的消息,就更是郁结于心,心里自顾想别的事情,风连晟进来的时候她竟是不曾察觉,直至风连晟开口请安,她方才睁开眼睛看了过来。
她的面色阴沉,明显透着几分怒气。
身边服侍她的宫女全都低眉顺眼的垂着头,尽量不去看她的表情。
陈皇后被扶着坐起来,先是看了风连晟一眼,然后才挥挥手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本宫和太子有话要说。”
“是!娘娘!”一众宫婢如蒙大赦,赶忙躬身退了出去。
风连晟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有宫婢送了茶水进来,再出去的时候就自觉带上了殿门。
陈皇后的面色不善,视线一直冷冰冰的胶着在风连晟脸上。
风连晟低头呷一口茶,这才含笑看向了她道:“母后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儿臣?可是儿臣做错了什么事?惹您不高兴了?”
陈皇后看着他这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额角青筋绷起,不受控制的跳了跳,却没说话,而是从身后的枕头下面摸出一个厚厚的信封,砰的甩过来,扔在了他脚下。
她不说话,风连晟这才稍稍敛了神色,弯身将那信封捡起来,慢条斯理的把里面十几页的密信仔细的看了。
他看的从容不迫,兴致盎然。
陈皇后坐在旁边,脸色却是越发的难看。
风连晟一直把那打信纸从头翻看了一遍,方才抬眸对上陈皇后的视线道:“母后怎么突然想起来叫人去查那个丫头了?”
那信函上面纪录的,恰是有关褚浔阳的一些生平资料。
陈皇后听他这一副闲散的语气,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冷说道:“有关那个丫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儿臣——”风连晟才要开口,她却已经怒不可遏的继续道:“你有多少本事,本宫一清二楚,前面你在西越滞留了那么长时间,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哀家离着西越千里之外,一叶障目,你却凡事心知肚明的,明知道那个丫头不简单,你为什么不提前和本宫交代一声?”
陈皇后越说越气。
本来她是没太把褚浔阳看在眼里的,最多不过一个和亲的公主,即使西越皇帝再如何的宠爱她,最终也无非是所给的嫁妆多一些罢了。
可是自从宫变那天偶然听闻褚浔阳居然孤身跑来了大郓城,她心里才觉得奇怪,事后马上叫人去搜搜集了有关褚浔阳的详细资料,也这才知道这个丫头在西越朝中的影响力居然那样大。
风连晟听了这话,却是神色困惑,不解道:“母后的意思是——”
“你还给本宫装糊涂?”陈皇后怒道,从那榻上下来,走过来,一把抓过那厚厚的一打信纸,“你明知道你父皇对你平日里的诸多作为并不满意,这个储君之位现在说是被被你占着,他实则一直都在观望。褚浔阳是西越国主的掌上明珠,如果你要娶了她,对你必定大有助益,这么大好的机会,你就这么拱手于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他怎么想的要紧吗?最关键的是从一开始褚浔阳的心里就已经认定了荣烈了。
别人——
半只脚也插不进去。
想起之前那段事情的始末,风连晟也是心中憋闷,尤其是一次次在褚浔阳那里吃的暗亏,又不能对人言明,怎么想都是咬牙切齿。
只是陈皇后面前,他却还是保持一副从容的姿态,面有难色道:“母后,儿臣当时的确是存了这一重想法的,可后来您不是特意叫人传书过去——”
他对陈皇后的态度一向恭顺,所以这话却没有直接说下去的。
“你——”陈皇后被他噎了一下,随后甩袖走到一旁,心中却是暗恨不已。
当时因为孙淑妃和风煦作梗,一再的去崇明帝跟前进谗,导致崇明帝信了两人的话,只以为风连晟是被美色所惑,大发雷霆,陈皇后只一心都怕他会就此厌弃了风连晟,立刻就传书过去,将风连晟狠狠的教训了一番。
却不曾想,今时今日,却是落了把柄出来,悔不当初。
这件事上,她虽然恨风连晟没有提前跟她交代好事情的严重性,但最后的结果却是她自己一力促成,所以心里就是再怒,陈皇后倒也无从发作。
风连晟从座位上起身,把散落在地上的信纸一一捡起,然后就走过去,好奇问道:“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母后怎么突然想起叫人去问这些了?”
陈皇后虽然心里不甘,懊悔,却也知道多说无益,勉强平复了下心情,又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冷冷道:“本宫原也就只是觉得奇怪,这宫中私底下盛传,当初阳羡公主的死是太后和你父皇授意宣城公主去下的手,这你也是知道的,这话虽然不从考究,但是这么多年来,你父皇一直对荣显扬有忌讳,这一点却是不争的事实。这样的情况下,他却能准许荣烈娶了这么一个身份特殊的女子回来,你叫本宫如何不怀疑他的用意?所以我便叫人去查了。”
陈皇后说着,终究还是意难平,再看向风连晟的时候,目光之中还是颇多不满道:“现在本宫总算是弄明白了,你父皇他之所以会准了荣烈和西越联姻,根本也是被逼无奈的权宜之策,不想为此而和西越的朝廷起冲突。西越国主那两父子也是奇怪的很,居然会把一个女儿摆在那样的位置上——也无怪乎本宫会棋差一招,别孙淑妃那个贱人带着走了弯路。否则的话——”
陈皇后的话到一半,却又自觉的打住。
横竖都是已成定局的事情了,多说无益。
她顿了一顿,平复了情绪,又再冷着脸看向了风连晟道:“前几个月在西越的时候,本宫听说也出了不少的事,既然连你父皇都对那个丫头忌惮三分,她甚至是还逼的风煦狗急跳墙——看来日后她若是真要嫁过来,我们也只能将她高高的供起来了。你当时不是也和她起了冲突——”
一旦风连晟要步了风煦的后尘,那才真是叫人悔不当初的。
“后母多虑了。”风连晟笑道,抖了抖袍子又欣然落座,不甚在意道:“当时的确是出了些意外,不过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罢了,儿臣分都清楚轻重,难不成还要为了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再去和那么个丫头翻旧账吗?”
两军阵前叫他颜面尽失的对垒,西越京城步步紧逼,叫他不惜自损身体来设局保身的毒计——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算下来,只说来就叫人咬牙切齿。
风连晟心中腹议不止,也亏得是面上还能保持那么一副无懈可击的笑容。
陈皇后见他如此,倒是没有多想,反而稍稍放下心来,又再喝了两口茶,她忽而又再想到了什么,就又放下茶碗,正色看向了风连晟道:“连晟,虽然你父皇说是准了荣家和西越之间联姻的事,可到底也没成事,你看——此事,可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如若风连晟能再把褚浔阳那丫头抢回来,也是大有裨益的。
风连晟闻言,却是被茶水狠呛了一下,咳了半天才平复了下来。
陈皇后的目光灼灼,很带了几分希翼的看着他。
风连晟定了定神,终不过冷然摇头道:“母后大概还没听说吧,儿臣今日一早刚刚得到的消息,西越朝中有起变故,疑似是西越国主被刺,现在他京城之内动荡不安,一度传言——”
他说着,忽而一顿,唇角挂着的笑容就很带了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陈皇后被他调动起了好奇心,只狐疑的看着他。
“都说是西越太子褚琪枫为夺帝位而设计刺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风连晟道,“这样的多事之秋,最后事件也如何发展都未能预料,如果扳不过来这一局,西越的江山又要易主都有可能,这个节骨眼上——我们姑且还是不过去趟浑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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