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浔阳是跟在他身后和映紫几个一起进来的。
荣怀萱神色之间的那一点变化虽然隐晦,也自是逃不过她的眼睛。
褚浔阳心中狐疑,瞬间便多了几分警觉,举步就也跟着延陵君的步子往后面的卧房里走。
荣怀萱本来是站在宣城公主身边的,见状一急,不由的抢上前去,横臂将她一拦,冷声叱道:“谁教给你的规矩?繁昌公主正在里面休息,也是你能随便打扰的吗?”
褚浔阳的步子一顿。
前面延陵君也跟着回头看了眼。
荣怀萱的视线与他一碰,突然就会觉得他笑意款款颠倒众生的那张脸上光彩太盛,叫人不敢直视,下意识就闪躲着略一垂眸。
“大哥,公主身体不适,别叫不相干的人冲撞了她,到时候反倒是咱们镇国公府的不是了。”荣怀萱小声说道,颇带了几分语重心长。
延陵君的视线和褚浔阳略一交错,笑容之间却是一片泰然。
不管这背后的阴招是谁出的,褚浔阳当然不觉得荣家有人能当众算计到他,心中略一思忖,遂就没有勉强,让他一个人去了后面。
荣怀萱如释重负,眼中隐晦的闪过一丝寒芒,却是垂眸掩饰,不叫自己的情绪被外人窥见。
看着延陵君进去,她方才转身,神色鄙夷的将褚浔阳等人扫视了一圈。
因为她是和映紫近距离的接触过,故而还是认得对方的,直接就看向了她,刚要开口质问什么,却听后面的卧房里红素一声尖叫。
这声音太过突兀,拔高之余近乎撕扯的人头皮发麻。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霍的扭头看去,就是一直处变不惊的宣城公主都是猛然站起身来,目光冷凝的疾步朝那屋子里行去。
荣怀萱却是愣住了,脸色完全是一副大出意料之外的神色。
只看她的这副表情,褚浔阳就心知肚明今天的这出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宣城公主走在最前面,其他人紧随其后都挤进了后面的卧室里。
彼时延陵君正站在里面那张大床前头三尺开外的距离,众人之中褚浔阳和风连晟的目光最为敏锐,马上就注意到他指间隐约闪烁的一点寒芒。
红素则是脸色苍白,惶恐就惊惧的跌坐在那床边脚榻上,满头冷汗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公主!”被众人的脚步声惊醒,她才仓惶扑到床沿上,一把将繁昌公主揽在怀中,叫嚷着哭出声音,“公主您怎么了?醒醒啊,您可别吓唬奴婢。”
而那繁昌公主却是身子坦然,完全昏死了过去,软塌塌的任由她抱在怀里,半点反应也没有。
红素见叫她不醒,忽而便是目光含恨的霍的回头瞪着延陵君道:“你到底对我家公主做了什么?”
映紫已经不动声色的走上前去,从延陵君手里接过他手中几枚银针,小心翼翼的收回针囊里放好。
宣城公主上下打量他,眼底漫过一重很深的疑惑神情。
而荣怀萱却是因为太过意外,直觉就排开众人挤到了床前,看着不省人事的繁昌公主,嘴唇动了几次,最终也没能说出话来。
“这是怎么了?”定了定神,还是宣城公主主动问道。
“没什么,我看公主腹痛的太厉害,就先刺了她的昏睡穴,等太医来吧。”延陵君漫不经心道,说着就旁若无人的款步晃到旁边,一撩袍角,在临近窗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红素已经试过繁昌公主的鼻息了,听了他的说辞却也还是将信将疑。
宣城公主才要给胡大夫使眼色,就听外面有人惊喜道:“刘太医来了,快!快里面请!”
红素一喜,赶忙放下繁昌公主,直接也不等他给众人行礼就将他按到了床边,“太医快给看看,我家公主打不打紧!”
繁昌公主是皇室众人,刘太医知道情况紧急,也不拘泥,赶忙掏出脉枕给她把脉。
延陵君是有分寸的,褚浔阳倒是不担心这里的场面会失控,所以也就没往他跟前凑,只站在人群之后,遥遥挑眉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延陵君神色散漫的靠坐在椅子上,视线与她略一交会,却是故意买了个关子,反而是风情万种的扬眉一笑。
恰是黄昏时候,那扇窗子又是开向西侧,大片暖意融融的光线洒落在他的眼角眉梢,更是将他那刻意妩媚了的一个笑容渲染的光彩慑人。
那边刘太医神情凝重的给繁昌公主把了脉,到了后面,脸色表情却是突然转为惶恐。
红素被吓的不轻,焦急道:“太医,我家公主不好吗?她——可是她中的毒——”
“不是!”刘太医道,一张脸上却是表情凝重,起身朝风连晟做了一揖道:“太子殿下,微臣有话要说,可否将闲杂人等都屏退?”
本来在外面的花厅里风连晟就已经先清了一边场,这里能跟过来的人不多。
不过刘太医既然这样说了,那就必定是还有什么不方便的。
“嗯!”风连晟点头,也没名言吩咐,只就目光淡淡一扫。
胡大夫,映紫,红英,还有宣城公主身边的两个婆子都自觉的退了出去。
“说吧,繁昌怎么样了?”风连晟问道:“不是说中毒不深吗?难道——”
“殿下莫要担心,公主中毒的确不深,不会有性命之忧。”刘太医忙道,说话间又有些难以切齿,跪在那里并不抬头,顿了一下,才略有尴尬道:“微臣刚给公主把脉的时候察觉她的脉象浮躁,情况也十分怪异,似是——似是不甚沾染了迷情之物。”
风连晟闻言也是难免当场愣住,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什么?”红素不可思议的低呼一声,回头看去,这才注意到繁昌公主的状况的确是十分怪异,面色发红,浑身都被汗湿了。
再想到她昏迷之前那种明显是有些变了味儿的呻吟声,红素忍不住的就是面皮一紧,窘迫不已。
而宣城公主在听了这话之后也是忍不住的变了脸色,沉声喝问道:“你没诊错?怎么会——”
“微臣当是不会诊错的。”刘太医道,心中却是甚为庆幸,“好在是公主被封了昏睡穴,这便叫她先睡着吧,微臣这就开一贴方子替她化解,只是事关公主声誉——”
“知道了!”宣城公主沉声道,目光忽而飘过去,看了眼坐在窗下的延陵君。
延陵君不避不让的回望过来,面上笑容不该,那目光之中却是别具深意。
两个人,四目相对,却只不过一瞬间就彼此错开。
“这又是怎么回事?”彼时风连晟已经回过神来,不痛不痒的问道。
说是质问,倒是嘲讽的意味颇多。
繁昌公主被人下了药?荣怀萱又撺掇着延陵君过来给她看诊?
这件事不用查,一切就都已经一目了然了。
如果繁昌公主和延陵君共处一室又当众失仪,那么繁昌公主他娶定了不说,这样的信我举止却要惹了皇帝不快。
再者——
褚浔阳那里也势必要一起得罪了。
不得不说,这法子虽然拙劣,但如果真要成事了,却是立竿见影,不失为一个一箭双雕的好办法,同时让延陵君被南华皇帝还有褚浔阳都一起得罪了,两边不是人。
风连晟似笑非笑的勾了下唇角,却是直接看向了宣城公主,道:“这事情好像是越发的严重了。”
宣城公主抿着唇角,只就冷声说道:“既然事情闹到了这一步了,你想怎么问就怎么问吧,本宫绝不姑息。”
“那砒霜是从哪里来的,姑且不论。”风连晟道,神情语气之中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冰冷,突然就有了兴师问罪的意思,“可是方才给繁昌饮用的汤药却是彻头彻尾出自你们镇国公府,从开方子的大夫,到煎药的婢子,就是这些药——应该也不是赶着去外头的药房抓来的吧?”
荣怀萱攥着手里的帕子,大气不敢出,背心开始隐隐的往外冒汗。
宣城公主沉着一张脸,一语不发的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繁昌公主。
其实是从繁昌公主中毒的消息传回来她就心里有数,只当时已经事发,她便只能顺水推舟的当做不知情。
原以为荣怀萱的目的就只是为了挑起繁昌公主和西越褚浔阳之间的矛盾,而且毕竟繁昌公主出事的时候是在她自己的马车上,又没人拿住手腕,这事情就是他们镇国公府的人做的手脚,所以她从一开始才采取了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在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