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到了这个地步还落井下石,要逼着她去送死。
褚昕芮眼中的焚烧着浓烈愤恨的情绪,就那么死死、死死的瞪着褚浔阳,似是想要用这怒火将她彻底焚烧成灰烬。
褚浔阳却是泰然处之,半点也没当回事。
褚昕芮和她对视半晌,最终也还是无计可施的冷哼一声,然后就转身冲了出去。
“看着他,后院所有的守卫都调来这里,把这个院子给我围死了,天黑之前如果得不到我和五哥的消息——”褚昕芮道,边走边吩咐,“就把她杀了!”
她走的很快,衣裙在身后扬起,飘了老高。
两个婢女一路小跑着跟,就连陈四都几乎要跟不上她的步子。
“郡主!”陈四一面给院子里的侍卫打手势,命令他们招办,一面追着褚昕芮的步子走。
“去备车!”褚昕芮却没等他问,已经吩咐道。
“郡主您要进宫?”陈四先是一喜,随后又是一惊。
褚昕芮的那两个婢女却是急了,连忙惊呼道:“郡主,您三思啊!”
说着两人就一左一右分别拽了她的衣袖跪了下去。
褚昕芮的去路被阻,止了步子,却是森然发笑,居高临下斜睨了两人一眼,反问道:“三思什么?现在还有本宫选择的余地吗?”
说完就不再理会两个丫头的哀求,只对陈四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
陈四看着她脸上那种明明很端庄,却怎么都叫人觉得扭曲的面容,心中一时却是百感交集——
“是!”明白了褚昕芮的用意,陈四便是心里一热,隆重的单膝点地行了大礼道:“属下替小王爷谢过郡主的体谅!”
虽然是同父异母,但是只就这样看来,倒是不枉费小王爷对郡主疼惜了一场。
褚昕芮看着他眼中感激至深的神色,却是唯有在心里一再苦笑——
不是她有多仁义,而是一旦褚易简出事,就算她能勉强保住了性命,可是有了这一次的案底,日后她在贵族圈子里也会成为一个异类。
与其去过那样战战兢兢,在别人的歧视之下讨生活的日子,是真的不如孤注一掷,去帮褚易简一把——
哪怕是落魄江湖都好,最起码——
褚易简对她的兄妹之情是真的,有他在身边,她也能过的安心一点儿。
陈四叩了个头,起身就匆匆转身去了前院。
褚昕芮回了自己的屋子,又重新换回了自己平时的装束,整理好了就带了两个丫头快步去了前院。
彼时陈四已经带人将车马准备得当。
“郡主,现在就走吗?”陈四问道。
“事不宜迟,就走吧!”褚昕芮道,提了裙子,才要踩着踮脚瞪上车,脑中却是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扬眉对陈四使了个眼色道:“你去主院,叫人把父王移过来!”
陈四始料未及,闻言先是一愣,但随后看到褚昕芮唇边勾起的那一抹冷笑就恍然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心中难掩一丝喜色的赶忙答应去办。
他的动作很快,片刻之后就将昏迷中全无知觉的“睿亲王”扛了过来,当着下人的面,小心的安置在了马车里。
褚昕芮这才跟着上了车。
睿王府的大门突然洞开,并且出来的阵仗还不小,一整队的侍卫护卫着府里主子的马车出行。
躲在暗处的暗卫们立刻就警觉了起来。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这马车应该是常宁郡主的。”
“怎么办?拦下吗?”
“这——”
因为没有得到上封类似的指令,那领头的就当场犹豫了,正在迟疑的时候,就听护卫着马车出来的陈四粗着嗓子大声道:“都稳着点,从右侧的巷子出,郡主着急进宫,都跟紧了。”
既然是要进宫,那就没必要自作主张了。
“让他们走,多带几个人跟着,如果他们真是进宫,那就不用管,如果不是——”略一斟酌,那领头的冷静的下了命令,说着横手在颈边拉了一下。
“是,属下明白!”下头的人领命,立刻应声去办。
这边褚昕芮的马车一离开,巷子里就又恢复了一片静谧祥和的气息。
褚昕芮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待到拐过了两条巷子,她忽而转身掀开了窗帘,唤了陈四过来。
“郡主,您还有什么吩咐?”陈四问道。
“有人盯着咱们的吧?来了多少人?”褚昕芮问道。
“大概——十二左右吧!”陈四并没有四下张望,只就低声的回。
褚昕芮抿着唇角思量了一下,突然又问:“有把握能拿下吗?”
陈四一愣,一时间倒是没有反应过来。
褚昕芮已经自顾说道:“他们身上应该会带着联络用具,有多大的把握能拿下他们?”
陈四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心里却已经隐约有数,仔细的权衡了一下,就点头道:“我们所有的精锐都提亲撤出了王府,最近这段时间都是在王府的外围待命,现在人就在后面跟着,拿下他们不成问题。”
“前面就是主街了,就在这里动手,解决了他们之后,想办法给王府周围埋伏的暗卫传一道密令,让他们斩草除根,把睿亲王府里头滞留的人手全部灭口,一个不留!”褚昕芮道,语气平稳,却带了嗜血的凛冽。
两个丫头听的都是头皮发麻,用一种见鬼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这个女人,从中秋那天开始,再到今天,她这这种举动都实在是太可怕了,完全颠覆了她们这么多年来对自己主子的认知。
曾经温婉宁静贵气十足的常宁郡主,怎么会是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可怕女人。
莫说是两个婢女,就连陈四也都吃惊不小,也是吃愣了好一会儿。
“延陵君和褚浔阳,他们一个不让五哥好过,一个又千方百计逼着本宫去死,难道就只许他们放火,而不准本宫点灯吗”褚昕芮道,那语气冷酷的近乎残忍,“”本宫就是冲着褚浔阳去的,她不是不遗余力的想要撺掇着本宫去自投罗网吗?就怕是她没命看着本宫倒霉就先得要死在她亲祖父的屠刀之下。褚沛的儿孙,哪一个死了都不算冤枉!”
褚昕芮说完,就一把又将窗帘拉了下来,因为不想面对两个婢女那种陌生的眼神,她索性就眼不见为净的闭了眼。
横竖都已经到了今天的这一步了,死一个褚浔阳,又算的了什么?
而至于延陵君——
那便也叫他肝肠寸断,生不如死吧!
马车平稳的前行,褚昕芮的脸上一直都没什么表情,仿佛这就只是一趟寻常的出行,与往常无异。
两个婢女坐在她对面,却是惶惶不安,一面低头使劲的攥着掌心让自己冷静,一面又不时的拿眼角的余光去看褚昕芮。
睿王府离着皇宫的距离并不算近,平时按部就班的慢行,起码得要将近一个时辰,这一天褚昕芮却走的很快,只用了一个时辰,前面的皇宫就已经赫然在望。
“郡主!”陈四策马从后面追上来。
褚昕芮动也没动,只就问道:“怎样了?”
“成了!”陈四道。
褚昕芮听了,便是唇角弯起,满意一笑,刚要说话,却是听得轰然一声巨响,同时地面震颤,整个马车都跟着剧烈一晃。
再下一刻,马匹受惊,开始嘶鸣,想要奔逃。
“稳住,快稳住!”陈四大声道,外面瞬间就乱成了一套。
方才的声响,褚昕芮能分辨的十分清楚,那是火药爆裂时候发出的声响。
想到情况未明的褚易简,褚昕芮的一颗心就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也顾不得这马车晃动不稳,直接就推开了车门,探头看了出去。
前面富丽堂皇的宫殿群赫然在望,因为被高高的宫墙遮挡,并看不到里面的具体情形,只是放眼看去,前面的整个宫门洞开,门口血流成河,躺到了无数御林军和王府侍卫的尸首。
浓烈的血腥味儿扑鼻,轻歌和欢歌两个都赶忙抽出帕子掩住口鼻,一眼也不敢多看。
褚昕芮强压下胃里翻腾的不适感,抬头,却见那宫墙之内的某一处浓烟滚滚冲天而起,隐约还夹带着火光。
“是小王爷动手了!”陈四稳住坐下战马,沉声道。
褚昕芮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用力的掐了下自己掌心不叫自己显露慌乱的情绪来,吩咐道:“快,我们进宫!”
“是!”陈四答应着,帮忙把拉车的马稳住,见那车夫吃力,干脆就直接跳了车辕,亲自驾车驶进了宫门。
彼时那整个宫里都早就乱了套,宫婢内侍到处乱窜,御林军则是一窝蜂一样的朝着火药爆破声响起的皇帝寝宫围拢。
是以褚昕芮的这一辆马车倒也没人拦截,任由她畅通无阻的连过数道宫门,直接驶进了后宫。
皇帝的寝宫那里,是有人在他就寝的宫殿四周埋了火药,并且分量不少,一经引燃,那整座宫殿就轰然坍塌,火光蔓延到旁边相连的偏殿,皇帝的整个寝宫已然陷入一片火海当中。
四下里到处都是或者惶恐或者痛苦的尖叫声。
褚昕芮赶到的时候,就正好看到褚易简负手而立站在那片浓烟火海之前,静默的看着前面一片废墟的宫殿。
因为是背对着这边,没人能够看到他脸上到底是何表情。
火光映照在他身上,给他一袭白色素袍上面镀了一层金边,一眼看去,都不似是在人间,反而像是已经飞升隔离在尘世之外的一道剪影。
褚昕芮从车内探头,看到他一切安好才稍稍放心,刚要下车,就听到身后声势巨大的一片脚步逼近,伴随着一人沙哑如是破风箱一样的嗓音传来,“怎么了?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是皇帝的声音!
他居然没事!
褚昕芮顿时就手脚冰凉,略一迟疑,斜对面的小径上皇帝已经在褚易安的亲自陪同下带着大批侍卫赶到。
“皇上!皇上不好了!好像是有人点了火药,您的寝宫整个炸塌了!”乐水屁滚尿流的奔过来,直接就扑倒在地,颤抖不已道;“怎么办?怎么办啊?各位王爷过来探病,全都被困在里面了,皇上!皇上!”
乐水是真的吓坏了。
褚易清那些人过来的时候刚好皇帝有事去了前朝不在,然后这些所谓的“孝子贤孙”就都等在他的寝宫。
可是谁曾想却会突然起了这样的祸事!
皇帝闻言,便是脚下一个踉跄,眼前一黑,险些晕死过去。
“皇上!”李瑞祥赶忙扶了他一把,又往他嘴里塞了一粒丹药。
皇帝缓了口气,再睁开眼,看着眼前熊熊烈火,眼睛里燃烧的火焰却比这更可怕。
他往前走了一步,一把揪起了乐水,腮边肌肉抽搐不已,一字一顿道:“是谁?是谁叫他们进宫来的?”
怎么会这么巧?他才刚醒过来一个时辰,哪里会那么巧,他所有的儿子就都刚好赶着过来探病了?而且——
他还对此一无所知。
乐水满脸的鼻涕眼泪,正不知道如何回话的时候,前面站在火海之外的褚易简却是已经转身,缓缓的笑了,怅惘的淡声笑道:“真遗憾,你居然不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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