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他们做什么,你看你的牢房就是!”老吴不悦的瞪他一眼,“姚大人要真有本事,他死咬着一个浔阳郡主算什么?他要能连太子殿下都一起扳倒了那就是叫我去给他添脚趾头我都乐意!”
那人闻言倒是一惊,再就不敢多说一句话。
是啊,姚大人就算是势在必得能将浔阳郡主入罪又如何?东宫的当家人可是太子殿下!
牢房里,褚浔阳虽是没什么胃口,不过对着桌上的饭菜却没有表现出来,捡着自己喜欢的填饱了肚子。
褚琪枫坐在旁边细致小心的给她布菜,一直看她吃了许多,唇角弯起的笑容却是逐渐转为酸涩,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道:“觉得委屈吗?”
褚浔阳拿帕子擦了擦嘴,又漱了口才抬头对他露出一个歉疚的笑容,“让你和父亲都担心了,其实这里除了地方小了点暗了点倒也没有别的不好。”
褚琪枫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最后也只是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随即便是神色一敛道:“事情有些复杂了,有人钻了空子,利用青萝的名义杀了顾长风,很明显是存心嫁祸给你的。”
“什么?顾长风死了?”褚浔阳也是始料未及,她还一直以为是顾长风害怕被她抓住了把柄所以自导自演了一场戏想要灭她的口的。
“死了!”褚琪枫道,眉宇之间也是一片凝重之色,“陛下为此大为震怒,勒令大理寺严查此事,我们阖府上下都被盯上了,父亲的意思是为免再被人抓了把柄横加利用,我们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大理寺应该明日就要提审此案,届时只能你一个人先应付着,知道该怎么做吗?”
“嗯!”褚浔阳点头,“父亲的顾虑是对的,这件事你们谁都不要插手,就算有人问起也都一口咬定了对此事全不知情,如果只是针对我一个人的话,我应付的来!”
说话的同时褚浔阳也在心里飞快的盘算了一遍,握了握褚琪枫的指尖道:“我的事别人知道的都是皮毛,青藤那里你关照她一下,让她不要自乱阵脚,昨天她都不在我身边,让她守口如瓶就是,其他事都等着我回去再说。”
不得不说,在这件事姚广泰还真是小人之心了,越是事关生死的事就越要简单处理,串供?假的终是假的,与其一群人绞尽脑汁共同要圆一个谎,还不如其他人全部都置身之外。
所谓的多说多错,就连事实都未必经得起反复推敲,所以所谓串供也就是自掘坟墓罢了,她褚浔阳可不会这么蠢!
她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褚琪枫也还是不能完全放心,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出心中顾虑,“关于青萝的事,你还是要提前心里有个准备,据说刺客的尸首已经被带回了大理寺,万一——”
褚浔阳的神色一黯,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会是青萝吗?她不怕有人拿青萝做引子来构陷她,可是却不愿意承认那一具尸体就是青萝的事实。
定了定神,褚浔阳重新抬眸看向褚琪枫,“哥哥,幕后设局的人你和父亲那里有眉目了吗?”
褚琪枫摇头,“虽然苏霖做这事的动机最足,但是明显他没有这样的魄力直接对顾长风下杀手,真正布局的应该是另有其人才对。”
兄妹两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读懂了一种莫名深刻的情绪。
片刻之后褚浔阳就把视线移开,起身在不算宽敞的牢房里来回踱了两步,再次回头朝褚琪枫看过去的时候便是狡黠一笑道:“哥哥,既然有人送上门来了,不如这一局我们玩的大一点如何?”
褚琪枫皱眉,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褚浔阳撇撇嘴,环顾一眼这硬邦邦的阴冷牢房,“我这一晚上的牢房可不能白关,总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才好。”
褚琪枫自然也是这个意思,只略微想了一下就点头道:“好!”
他站起身,走过去替褚浔阳把袖口处的一点褶皱扯平,然后抬起眼睛微微一笑,“你只管保证自己可以顺利脱罪就好,其他的事交给我来做!”
“嗯!”褚浔阳回他一个微笑。
褚琪枫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叫人进来把食盒收拾了就转身离开。
褚浔阳抖开包袱,从里面翻出一件裘皮披风在那石床上铺了,然后直接把另一个装衣服的包袱往脑袋下面一垫,裹着自己进来时候穿的那件大氅倒头就睡。
上辈子风餐露宿的日子过的如同家常便饭,这里的环境倒是不曾给她带来任何的困扰,她入睡很快,也睡的十分安稳,只奈何好景不长,头顶的天窗那里才透出一丝光亮的时候外面就已经传来声势浩大的一阵脚步声,一队侍卫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褚浔阳翻了个身坐起来,眨巴着眼睛似乎还在回味方才的美梦,外面那个姓吴的的侍卫已经疾行而至,拱手道:“郡主,请您移步吧,大理寺那里刚来的消息,请您过堂去问几句话!”
“哦!”褚浔阳淡淡的应了声,整理好衣裙翻身下地,左右看了眼就又笑道;“去给本宫打盆水来吧,今天公堂上的贵人肯定不少,本宫这个样子过去就太失礼了!”
她被关进来虽然前后不过几个时辰,但只就这份处变不惊的气度就叫人深深折服,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真的以为自己无辜就不会受到牵连。
老吴叹了口气,看她的目光之中多少带了几分同情,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叫人打水又送了干净的帕子过来。
褚浔阳从容的打理好自己,然后才一矮身从低矮的牢门里头走了出去。
这天的主审是大理寺卿姚广泰,皇帝没有到场,褚易安和褚易民还有刑部的几位官员都列席旁听,褚浔阳进门就一眼扫过去,赫然发现在座的居然还有她的小王叔褚易简。
“父亲,各位皇叔!”褚浔阳款步走过去,先给几人行了礼。
褚易安上下打量她一眼,隐隐的叹了口气道:“还好吧?”
“自然是不好的,莫名其妙的就把我关到牢里去了,回头等事情说清楚,父亲可得要帮我去皇祖父那里讨个说法才行。”褚浔阳的神态自若,却是没有半分嫌犯过堂的自觉性。
褚易安没说什么,案后的其他人却是神色迥异各自都有几分尴尬。
“不得胡闹,这里是公堂!”褚易民抿了口,冷着脸道,转而看向高坐堂上的姚广泰,“姚大人,既然人都到齐了,可以开审了吧?宫里父皇还等着消息呢。”
“是!”姚广泰恭敬的应了,清了清嗓子看向褚浔阳,摆正了神色道:“本官昨天晚上收到报案,说是有人深夜潜入京兆府衙门刺杀了顾大人,并且有证据表明浔阳郡主你有重大的杀人嫌疑,皇上对此十分重视,特意点了本官主审此案,各位殿下在此做个见证。浔阳郡主,本官问你,针对此事你可是有话要说?”
“本宫自然是有话说的,不过在这之前,是不是请姚大人先把您的报案人和证人都请上堂来咱们当面把话说清楚了?也好叫本宫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褚浔阳漫不经心的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她说着,顿了一顿,再次看向姚广泰的时候神色间就带了几分讽刺之意,“而且——姚大人,在本宫被正式入罪之前您在堂上稳稳地坐着,却叫本宫站着回话?本宫倒是无所谓,可万一今天这案子不能成立,回头又有哪位御史大人穷极无聊的参上一本,您觉得——这合适吗?”
姚广泰皱眉,旁边的席上除了褚易安和褚易简,其他人的脸色也都瞬间黑了一半,纷纷侧目朝褚易安看去——
这个丫头果然不知天高地厚,当真是被他们这位太子皇兄给宠的无法无天了,都到了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候了,还要和姚广泰摆谱抬杠,实在是——
“咳——”姚广泰的神色尴尬,等了片刻没见到有人出来打圆场,犹豫了一下却是只能妥协,咬牙道:“给郡主搬一把椅子来坐!”
“是,大人!”衙役领命去了,不多时就搬了一把椅子上来。
褚浔阳随手解下披风垫着,然后才一提裙子大大方方的坐下,眉目之间犹且带着淡淡笑容,着实是叫人看了满肚子火。
姚广泰强迫自己的移开视线,对着堂外沉声道:“带杜长明和京兆府的一干衙役上堂!”
他提起杜长明的名字的时候褚浔阳也无半分意外,昨天她在京兆府的公堂上是做的有些过分,当时在场的除了朱远山也就是顾长风和杜长明两个,真正能掌握准确信息的也就只剩下这个人了。
不多时外面十多个人被带了进来,进门看到安然坐在椅子上的褚浔阳,走在当先的杜长明就先是眉头皱了一下,然后领头跪地行礼,“卑职等见过姚大人,给各位殿下请安!”
“杜长明,你把昨夜顾大人遇害的经过再说一遍。”清了清桑,姚广泰道。
“是!”杜长明的态度恭敬,有条不紊的开口道:“昨夜二更十分顾大人还在后堂处理公务,卑职过去提醒他休息,不想才进了后院就听到那屋子里传来呼救声,刚好有几个衙役也闻讯赶了来,卑职等人闯进去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顾大人已经被人刺死在了房间里。被指等人竭尽全力将刺客拿下,但那人好像是事先服用了可以定时发作的毒药,当场毒发身亡。”
“入室行凶的只就她一人?”姚广泰问道。
“是!”
“嗯!”姚广泰点头,这才把视线移给褚浔阳道:“事情的始末郡主可都听明白了。”
“本宫的耳朵还算灵光,听的懂人话。”褚浔阳不冷不热的顶了一句。
姚广泰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不由就失了耐性,冷冷道:“那女刺客的尸首本官已经找人辨识过了,经过多人指认,都能证明她是你浔阳郡主的贴身婢女,叫做青萝的,郡主你对此有何解释?”
“死无对证,杀人的又不是本宫?你叫本宫如何给你解释?”褚浔阳反问,态度依旧桀骜不驯,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肯配合一样。
褚易民看在眼里,原是忍不住想要开口训斥,但不知道为什么,迟疑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多说,只就佯装垂眸饮茶,目光却是阴测测的注意着堂上褚浔阳等人的一举一动。
“郡主,本官现在这样问话也是给你一个解释分辩的机会,您再这样的不配合,是一定要让本官难做吗?”姚广泰的神色冷了下来,一拍惊堂木,“来人,把刺客的尸首抬上来!”
“是,大人!”衙差领命去了,不多时就抬着一具用白布遮掩的尸首进来,从身形上的确是个身量还未完全长成的少女的模样。
褚浔阳的心里略略有一抖,突然就有了几分慌乱——
如果这下面躺着的真是青萝那该怎么办?如果青萝真的死了——
这个时候,她不能自乱阵脚!
用力掐了掐手心,褚浔阳的面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姚广泰以眼神示意衙役将那白布掀开,褚浔阳挑眉看过去一眼,那一瞬间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那里躺着的女尸虽然在体型和衣着上都和青萝极为相似,就是面部轮廓也可以乱真,可是这会儿尸身却像是从火海里走过一遭抢救出来的一样,容貌损伤大半,即使剩下的半张脸也像极了青萝,可是褚浔阳确定——
她不是!
褚易安和褚琪枫都说了不会干涉此事,如果对方控制在手的真的是青萝,那就犯不着这样欲盖弥彰的再遮掩了。
“这——这尸体怎么会变成这样?”第一个开口的人却是杜长明,神色一半诧异一半愤怒的死死盯着那具女尸。
然后他的目光便是锐利如刀锋般狠狠剜了褚浔阳一眼。
褚浔阳的眉心一跳,心里突然便有几分疑惑——
这人的眼神太逼真,反而不像是在做戏了,难道他不是内应?
这样一来,水可就又深了,褚琪枫那里不知道能不能应付的来。
姚广泰却没解释,只是面色不善的对褚浔阳问道:“请郡主看看吧,她可是你的婢女?”
“这不是我的婢女!”褚浔阳道,两个字干脆利落。
“不!这就是浔阳郡主的婢女!”京兆府过来的一个衙役义愤填膺道:“这个婢女名叫青萝,身手十分了得,是跟在浔阳郡主身边贴身服侍的,我曾经亲眼见过,绝对不会认错!”
姚广泰冷哼一声,一招手,衙役就又从外面推攮了几个人进来,有老有少,其中最显眼的一个褚浔阳居然认得,是她院子里的洒扫丫头画眉,其他人的身份也都无可挑剔,或是常来常往给东宫厨房供应蔬菜的菜贩或是会每日登门收泔水的老汉,总之都是有机会在东宫附近出现的身份。
几个人看上去都是老实本分的平头百姓,在这堂上面对这么多贵人甚至有人还在瑟瑟发抖,辨认了一番之后全都一口咬定了那女尸就是褚浔阳身边的贴身婢女青萝。
“是的,这就是青萝姐姐!”画眉小声道,眼泪也跟着滚了下来,“从昨天一早她跟着郡主出门之后奴婢就再没有见过她了,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所谓的众口铄金,姚广泰再看向褚浔阳的时候眼中就颇具得色的冷冷一笑,“郡主你还有什么话说?”
“青萝六岁就跟着我了,形影不离,是本宫和她相熟还是你找来的这些所谓证人与之相熟?”褚浔阳冷蔑说道,居高临下斜睨着横在当前的女子尸首,“这人的样貌与她的确是有几分相似,可是脸都毁了一半了,姚大人难道不觉得蹊跷?如果不是有人欲盖弥彰的试图遮掩什么,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刺客活捉了带上公堂来和本宫对至?这么一个死人,还是毁了脸的,随便就栽赃说是本宫的婢女?这是不是太过牵强了一点儿?”
姚广泰怔了怔,杜长明已经怒不可遏道:“郡主的意思,难道还是卑职等人故意杀人灭口嫁祸于你吗?”
“就算是如你所言她是畏罪自裁,本宫倒是纳闷了,她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褚浔阳却是不愠不火的反问。
“昨夜她的尸首被带走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杜长明道,愤然抬头朝堂上的姚广泰看去。
姚广泰的面色不善。
却是闲闲坐在旁边喝茶的褚易简慢慢的开口说道:“昨天半夜衙门的殓尸房门口的灯笼被风吹落,出了点意外!”
“这么巧?”褚浔阳闻言突然就笑了,讽刺的看向案后的姚广泰。
姚广泰突然就急了,怒声道:“郡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还怀疑是本官有意为之的吗?”
这件事他也始料未及,本来是好端端的证据,现在弄成这个样子,一大早皇帝就将他叫到宫里好一通的数落。
姚广泰自觉颜面无光,正要分辨的时候外面就见一个衙差神色焦灼的从外面快步进来,禀报道:“大人,京兆府衙门的牢头来报,昨天入狱的两个长顺王府的侍卫昨天夜里畏罪自杀了!”
褚浔阳漠然勾了勾唇角——
得要把苏霖也拖进来,这一局玩起来才更有趣!
杜长明已经怒目圆瞪霍的抬头朝她看去,怒吼道:“浔阳郡主,你好恶毒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