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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 无辜被坑的苏二公子

作者:叶阳岚

这种感觉,很有些莫名其妙,似是与他这十四年人生之中一直所固守的原则和底线发生了矛盾冲突,可是这一次他就是纵容了自己这样莫名奇怪的想法,或者——

更确切的说,是私心。

马车上静谧无声,兄妹两个各自怀揣着心事面对彼此沉默了下来。

而相对而言,被远远抛在后面的苏逸和延陵君却是招惹了无妄之灾,被杀气凛凛奔过来的苏霖打了个措手不及。

后面宫里出来的人也陆续多了,这个时候苏逸就算是想要遁走——

不是他没这个本事。

而是——

在苏霖和其他的苏家人面前,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做。

只是这就和苏霖对上的话——

褚浔阳这一次可真是坑苦了他了!

所谓的输人不输阵,虽然心中叫苦不迭,苏逸也是飞快的整肃心情,无所谓的等着苏霖一行人过来。

苏逸离家的时候苏皖年纪还小,对他的印象不深,只是诚如褚浔阳所言,这人在样貌上同她大哥的确是有着明显的雷同之处,当即便是叫她震了一震,不可思议的指着苏逸道:“你——怎么会——”

她的话音未落,已然感觉到周围空气里的温度骤降,不知何时苏霖的一张脸上已经裹了一层明显的寒霜,目光阴鸷而冷厉的盯着那个风采卓绝的陌生少年。

他是咬了牙在极力的隐忍什么,却因为隐忍太深,腮边肌肉都隐约可见一丝痉挛抖动。

苏逸与他四目交接,面上笑容依旧温润如玉,如水般平静,只是眼底也是蒙了一层寒气,绝对的来者不善。

这边的延陵君并未理会两人,他的视线一直盯着东宫车马离去的方向,眼底光线明灭不定,带着忧虑而焦躁的情绪,再往内里深究却又好像是在思虑着什么的样子。

然后,他一抬手招呼了映紫过来,低低的吩咐了她两句话。

映紫听着,脸上表情猛地一僵,诧异的愕然抬头朝他看去。

延陵君唇角牵起一抹薄凉冷笑,继续挥挥手:“去吧!总不能因为她同我置气我便就也跟着撒手不管,什么都不做了!”

映紫属于最出色的暗卫,对他的命令从来都是唯命是从,这一次虽然也没有反驳,但却还是迟疑了一瞬,神色复杂的深深看他一眼,然后才是颔首慎重的一点头,转身飞快奔入茫茫夜色中消失了踪影。

这边苏逸和苏霖对峙良久,终究还是苏霖忍不住先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话间他的视线已经转向延陵君。

这个人和褚浔阳连成一气,甚至还出狠手险些要了苏皖的命。

所以呢?苏逸和他在一起?那是不是就可以推论,延陵君是受了苏逸的指使,所以才几次三番这样这样公然的和自己长顺王府作对?

怪不得?怪不得!

完全不用对方承认或是遮掩,苏霖心中已经有熊熊烈火铺天盖地而起!若不是碍着这里是在万众瞩目的皇宫前面,几乎已经要忍不住痛下杀手,除了这个祸害!

“大哥,他到底是什么人?”苏皖满面狐疑,已然是察觉了这两人之间的神色有异。

“皖儿,他是你二哥!”苏霖冷冷道,一字一顿,却是字字嘲讽,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离家多年,你当是不记得了,还不过来见过。”

苏皖一惊,嘴巴一时张的老大,反应了好一会儿忽而便是失声叫嚷出来,“你说他就是那个被逐——”

话到一半她便是猛地察觉自己当众失态,连忙惊恐的掩住嘴巴,看着眼前苏逸淡雅而平静的一张笑脸,那神色之间仿佛自己看到根本就不是久别重逢的兄长,而是一头随时可能吃人的野兽。

苏逸对她这般神色只就视而不见。

苏霖讽刺的勾了勾唇角,目光却是一瞬不瞬盯着他的脸,冷然而缓慢的字字重复,“是啊,他就是你二哥!皖儿你久不见他,欢喜过度了吧!”

苏皖的嘴唇嗡动,想说什么,但是纠结半天,面上却仍只是那一副见鬼一般的表情,错愕不定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旁边有过往的行人不住的侧目。

苏逸浅笑看着眼前这一双表情迥异的兄妹,不愠不火道:“我今天不是冲着你来的,世子你也大可以不必这么客气,您贵人事忙,还是先请吧?”

说着就是尔雅的略一侧身,给两人让出路来。

苏霖那一声“二哥”本也不过就是借机挖苦他的,不想这个小子狂妄,却是更绝的,大庭广之下直接便是将他们苏家做了外人来称呼,连一句场面话的“大哥”都不肯出口。

苏霖的目光沉了沉,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便是忍不住一步上前揪住了苏逸领口,近距离的逼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千里迢迢跟我到京城?明着暗着你到底做了多少小动作在针对我?”

那次在苏府大门口的堵截他赖不掉,经由延陵君之手玩出来的花样更是多变,这个苏逸,竟然能有这样的本事,若不是今天机缘巧合的遇上,他指不定要还在他手里再栽上多少个跟头。这个一直都默默无闻,几乎被苏家本家淡忘的小子,他竟然运筹帷幄,已经在暗中做了这么多?

这样想法刚一漫过脑海,苏霖心里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再看向苏逸的目光中就在阴冷之中多加了几分防备。

苏逸脸上神色不变,羽睫轻垂扫了眼他抓着自己领口的手,淡淡说道:“这里是宫门,世子你身后三百步不到的地方就有大队的御林军驻守观望,万一惹出了动静叫人误会,这要是被揪到御前,我是一介曹莽无所谓,可是你真觉得这样合适吗?”

皇宫禁地,守卫森严,哪怕是在外面,也绝对是会准许有人生事的。

他们苏家兄弟回家关起门来就算是要大打出手也没人去管,可是在这里——

就不得不有顾忌!

苏霖闻言,立刻便有些犹豫。

苏皖此时已经缓过来了,快走两步上前,拉开苏霖的手道:“大哥,旁边许多人看着呢,有什么不能回去说!”

苏霖悻悻的松了手。

苏逸漫不经心整理袖口,却是谁都没有移步的打算!

苏皖看在眼里,不由困惑,催促道:“大哥!”

苏霖才是冷嗤一声,不屑道:“我苏家的门第显赫,不容你这样的人去玷污,不过我警告你,以后少在我的背后使阴招,否则——你要再敢公然与我长顺王府作对,即使当年祖父仁慈不曾追究于你,我也会把前情旧账都与你一同清算。”

他这话,警告是意味十分明显。

苏逸一直平静无波的眼底突然有什么幽冷的光彩一纵而逝,不过那抹情绪消失的极快,任何人都无从捕捉。

他笑了笑,从容不迫的弹了弹袖口:“随便你!”

苏霖如同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胸口顿时就是一闷,苏逸已经转开视线,不再理会他。

苏皖被他这样的态度激怒,气势汹汹的往前挤上来,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对我大哥说话的?就你做的那些事,早就该被逐出我苏氏的族谱了,是祖父和我父亲仁慈,才给了你机会,如今你非但不思悔改,还敢变本加厉的对我大哥不敬?你——你果然是丧心病狂,禽兽不如!”

这些话,已经不单纯是指责。

延陵君靠在马车上。

他不插手劝架,却也不走,只就双手环胸,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处漆黑一片的天际想着自己的事情,对身边苏逸和苏霖兄妹之间剑拔弩张的场面完全视而不见。

此时闻言,却是忍不住稍稍侧目,神色略带几分忧虑的朝苏逸看去。

袖子底下苏逸的手指无声握紧,似是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但却也不过短暂的一瞬,他便是笑意森凉的缓缓开口。

“是啊!”他山前一步,苏皖就下意识的往后一退,然后就见他笑意平和安定的眸子注视着她的眼睛,语气平缓而优雅的慢慢说道:“既然知道禽兽不如你还敢用这样的语气同我说话?你就不怕我真的丧心病狂起来,弄出点你担待不起的后果?”

他的脸上挂着笑,还是那种分外柔和而平静的笑容,完全不具杀伤力。

但是苏皖还是心中颤抖不已,脸上铁青的连连后退。

苏霖一把将她拉过身后,自己挺身挡在苏皖面前,冷声道:“苏逸,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告诉你,咱们之间的事情没完,待到年关过了,来日方长我再与你清算。”

苏逸无心与他斗嘴,闻言就后撤一步,漫不经心道:“那我就拭目以待好了!”

苏霖也知道在这个地方和他冲突不合适,甩袖欲走又觉得气不过,转身经过延陵君身边的时候就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一样,冷然一笑道:“这小子是什么样的人你当是还被蒙在鼓里的吧,我不知道他是许了你什么样的好处能叫你如此替他筹谋卖命,但是念在大家同朝为官的份上,本世子提心你一句——”

他说着,便是意有所指的又回头狠瞪了苏逸一眼,带几分等看好戏的戏谑情绪道:“与虎谋皮,不想被啃的连骨头都不剩,你还是趁早抽身吧!”

“本官要交什么样的朋友,或者要和什么人结交,还轮不着苏世子你来置喙!”延陵君淡淡说道,斜睨他一眼,那神色散漫与苏逸倒是不妨多让,“我不插手你苏家的内务,是出自对友人的尊重,也请苏世子你认清自己的身份,莫要得寸进尺!你若做的过了,我却也不见得就是那么好说话的!”

“你说什么?你这是在威胁本世子?”苏霖张了张嘴,最后却是怒极反笑,“延陵君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凭借一点欺世盗名的小伎俩博了皇宠,还真把自己当成圣上面前的红人,这朝中显贵了吗?简直就是笑话!狂妄至极!”

“我狂妄又如何?欺世盗名又如何?至少我有这样的资本。”延陵君仍是不愠不火,从容微笑着看他,“你问我算个什么东西?却又何不先去扪心自问?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本官我就算是再不济,却也还不至于拿着上头祖宗传下来的荣宠在人前招摇显摆。你瞧不上我,我也同样看不起你,既然是想看两相厌,又何必浪费彼此的这个时间?”

长顺王府和睿亲王府是整个西越朝中仅有的两家铁帽子爵位,睿亲王是皇亲,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但是自苏瑾让之后,很多眼红苏家的人都在背地里冷嘲热讽,说是苏杭无所建树,全靠的是祖宗庇荫,在吃老本,再有之前苏霖和褚灵韵的亲事闹了笑话,苏霖更是在背后被人议论的不少,无数人替苏瑾让惋惜,说是子孙不肖。

但是这样的话,大抵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这个延陵君却是毫无顾忌的当面以此攻击挖苦他?

苏霖脸上颜色青一阵白一阵,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人沆瀣一气,跟本就是全无畏惧的,自己要与他们强辩,决计讨不到好处,气恼之余终是一甩袖带着苏皖和一众家人打马离去。

这里苏逸和延陵君并肩站着未动,一直到目送了那一行人的背影离去,苏逸唇角保持不变的笑容才略带几分嘲讽似的幽幽一叹。

延陵君走过来,轻轻抬手抚上他肩膀。

苏逸的身子不易察觉的微微一震,随即抬头的时候眼底笑容还是温和如初,半分动怒过后的迹象也无,反而是一抬下巴看向之前东宫车驾离开的方向,闲闲的打趣道:“怎的?你不去追?”

他的情绪看似遮掩的很好,但事实上——

真的也不过遮掩罢了!

不过做了多年的朋友,延陵君也清楚他的脾气,所以就很默契的没再提及此事,而是沿着他视线所指的方向目光深深的绵延过去。

静默的思忖良久,她才是苦涩开口:“我怎么觉得——那丫头对你,像是有种天生深深的敌意呢?”

苏逸一听这话,情绪忽而便有些失控,自嘲笑道:“敌意?她那哪里是敌意,我看分明是恶意吧!”

当众把苏霖拉过来和他打擂台?他虽是不惧就此和苏家成敌,可在暗处运筹帷幄的算计人,那感觉却是要好的多的!

这会儿倒好,明刀明枪就跟苏霖杠上了!

想想就是头疼的紧。

延陵君也是百思不解——

就算苏逸是苏家的人,也就算他对她有所阴霾,可是褚浔阳那性子万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随便牵累人的,这一次直接把苏逸坑了个底掉,完全不像是他的作风。

左思右想之下延陵君还是不禁揣测,狐疑的打量起苏逸来:“你之前得罪过她?”

“怎么可能?”苏逸哭笑不得,再看延陵君看着他时候那种一半审视一半怀疑的目光,几乎下一刻就要忍不住的天发誓他和那丫头真的是素无交集,“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今天与她只是第一次见,这就收了她这么大一份的问候礼,真要质问好像也轮不到你来质问我吧?”

两个人,四目相对,默然对望片刻,终也不过各自移开目光苦笑一声。

苏逸想了想,就稍稍正色走到延陵君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和苏家的这个局面早一天晚一天的拉开其实也没多大关系,你不必放在心上,不过你既然是被他们视作是与我一伙的,八成以后也是要被他们连坐追究了,这么多年了,苏家在朝中的人脉还是不差的,你自己当心一些才是!”

延陵君莞尔,无所谓的笑笑,随后却是缓缓敛了笑容,目光重新移回皇宫的方向,喃喃道:“我现在是在想,在这朝中有什么人的人脉能盖过东宫,超过南河王府,又能挤掉你们苏家,然后不动声色的将杨承刚这样的人物笼络旗下,供他驱策!”

“到底出什么事了?”苏逸冷不防倒抽一口凉气,宫里之前发生的事他并不知道,但见延陵君这副庄重的神情就知道必是有什么事情超出掌控了。

延陵君将之前昭德殿里的事情大致的说了,神色之间却是少有的凝重:“荣妃那里的确是我那日入宫给她诊脉的时候就先在她身上做了手脚,当时我催动她体内药力发作其实也就只是为了转移视线,把这事儿含糊过去,管他们去搜好了,横竖她那毛病寻不到迹象,就算是推给撞邪也不为过,到时候搜不出证据,这事儿最终只能不了了之。后面却是不想被杨承刚横插了一杠子,真就把事情给揽了过去!之前褚琪炎特意过来探过我的口风,可见此时也不是他的作为,我现在就是想不明白,在这整个西越的朝局当中到底谁能有这样大的能耐,连杨承刚把持这位钦天监的老臣都能轻易操纵。”

“两种可能,要么就是提议传唤钦天监的太子殿下提前有所准备,要么——”苏逸道,说着就朝那边皇帝寝殿的方向努努嘴。

“不太可能!”延陵君笑笑,摇头道,“太子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不会冒险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去设这种可有可无的局,而至于你们那位皇帝陛下——我看他当时的那个表现也不像啊!”

思及此处,延陵君就是一筹莫展。

苏逸对此倒是十分看的开,笑道:“杨承刚不是带了所有人的八字回去吗?你要知道是谁的手笔,就等着回头看究竟是谁倒霉不也就知道了?”

等到杨承刚卜算的结果出来,到时也就有了推断的线索了。

“也是!”延陵君一笑,“倒是我心急了!”

苏逸也不多说什么,突然想到了什么就又再度移开话题道:“你方才吩咐映紫去做的是——”

“没什么!”延陵君却是卖了个关子,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那丫头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脾气,以她顾全大局的性子,居然为了置气,连漠北的消息都不要了。

眼见着没什么事了,延陵君和苏逸也就各自散了。

这边苏家兄妹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脸色沉的一个比一个难看。

忍了许久,苏皖终究还是意难平,狠狠一下将手里茶杯扔到桌上,怒道:“大哥,那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他不是一直被管在你庄子上的吗?还和延陵君勾结到了一起?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苏霖冷着脸,一句话也不想说。

“大哥!”苏皖不由的更加焦急,刚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坐下马车却是剧烈一晃,突然停了下来。

茶水泼出来,溅了两人一身,苏皖一怒,刚要发作,却是听见外面有醒目的兵器碰撞声传来。

兄妹两人俱是一愣,随即一惊,脸上顺便变了颜色。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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