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先等一下!”褚琪炎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说道。
然后便是快步走到床边,将倒在地上那赤条条的男子翻过身来看了一眼。
这一眼之下更是勃然变色。
郑氏也正在气头上,急匆匆的奔过去,不由的又是猛然一惊,指着那人颤声道:“这——这——”
褚灵韵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只是巨大的反差让她一时难以接受,一直目光阴暗愣愣的坐在床上。
此时瞄过去一眼,原是怨毒狠辣的眼神就在那一瞬间转变成愕然的惊恐!
张云简!
定北候府的二公子,张云简!
是她千挑万选出来,准备给褚浔阳的纨绔!
怎么会——
为什么?
难道是——
褚灵韵的心头猛地一颤。
又一惊!
褚琪炎抬眸瞧见她的神色,心里更有一股无明业火熊熊而起,又将事情的真相揣摩了几分出来。
他却没有苛责褚灵韵,而是苦涩的回头对褚易民道:“是定北侯府的二公子,这件事该是如何处理,父王你拿主意吧!”
褚易民此时已经气血逆流,但是再怒也于事无补,只就狠狠的瞪了褚灵韵一眼便是转身离开。
褚琪炎随手扯了床上被子将赤条条倒在那里的张云简盖住。
“你不想嫁那苏世子,直说了就是,有我在有你父皇在,还有你皇祖母在,总能周旋的过来。”郑氏恨却是泄了气,说着就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痛心疾首的直抹泪,“你糊涂啊!做了这样的事,你——你——”
“我什么也没做!”褚灵韵忽而尖声嚷道,爬过去一把抓住郑氏的胳膊,指甲尖锐,几乎刺进了肉里。
她的眼中闪烁着熊熊火光,似乎透过着阴暗破败的屋子看到了一张让她深恶痛绝的脸,一边用力抓着郑氏的胳膊一边咬牙切齿道,“是褚浔阳!是那个死丫头,是她算计的我!”
郑氏一愣,茫然了一瞬,心里忽而便起了几分希望,目光灼灼的看向她,语气凄厉的脱口道:“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还不是她自作自受!”回答她的却是褚琪炎冰冷至极的一声讽笑。
他看着褚灵韵,眼中没有同情也没有愤怒,只就带着深刻的嘲讽。
这样陌生的眼神,看的褚灵韵一阵的心神恍惚。
“昨天晚上我就已经叫人查过了,但是在场的人多不便透露,就暂且瞒下了。”褚琪炎道,目光一直冷冷的看着褚灵韵,“你叫人在客房里迷晕了褚月宁,想拿她顶包嫁给苏霖,后来人家没有中计,你又恐怕惹了东宫的人会打草惊蛇,于是再起一计骗了灵秀过来。从一开始你其实就没打算嫁给苏霖是吧?这么大的事也得亏是你做的出来,如今作茧自缚,我看你也咎由自取!”
郑氏还是听的云里雾里,目光狐疑的在一双儿女之间游移不定。
褚灵韵的心思被当场翻出,多少是有点心虚,他死咬着嘴唇避开褚琪炎的视线,冷冷道:“我是你长姐,现在我被人算计了,你还说这样的风凉话?琪炎,你说这话当真是叫我心寒!”
说话间万般委屈和怒气一起冲上心头,她便是凄然的一声哭了出来。
郑氏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似是有些明白,猛地一拍床板站起来,目露凶光的大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东宫那个丫头为了报复你,才弄了这张家的——”
目光瞥见地上昏迷不醒的张云简,郑氏只觉得心如刀绞。
她金尊玉贵又才貌无双的女儿,生生的就被这么个纨绔东西给糟蹋了!
若不是她出身高门,受到的教育使然让她有所顾忌,早就忍不住要将这人厮打一顿泄愤。
在褚琪炎面前,褚灵韵到底也是心虚,只是咬牙不置可否。
褚琪炎却没给她留面子,直接便道:“要不是她自不量力想要害人在先,又何至于如此?分明是她用了这人想要毁别人的名声,却被人反过来利用了一把。苏皖和褚月妍为什么会晕在那客房里?那院里出现的小厮是怎么回事,母妃你去一一问了也就知道了。”
其实完全不用褚灵韵自己说,这会儿他已经是将一切都摸的清楚透彻了。
郑氏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其实与其说是难以相信倒不如说她是不在乎——
不管褚灵韵要对谁做什么她都不管,现在她只看到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被人给毁了,还留了一堆的烂摊子下来等着处理。
那个算计她女儿的人才的真正的该死!
褚琪炎也知道自己母妃的脾气,偏激起来什么也听不进去,于是也不试图劝她,只就抬脚踢了下地上昏迷不醒的张云简道:“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府里的人没胆子乱说话,这张家不是普通的人家,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总要解决的,母妃你也马上递了牌子进宫去见见皇祖母。”
他说着,终是忍不住沉闷的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大姐的婚事,还是就此定下来吧!”
“什么?”郑氏母女的反应如出一辙,齐齐惊呼。
褚灵韵被他数落半天都强忍着没有发作,此时终于忍无可忍的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听了笑话一般指着地上的张云简道:“你疯了吧褚琪炎,说的什么混账话?你让我嫁给他?他算个什么东西?他——”
“难道大姐你还想被送入皇庙修行去吗?”褚琪炎冷冷说道,面无表情的打断她的话,“就算皇祖母再疼你,这样玷污皇室声誉的事情,陛下也不会轻纵的,想要息事宁人,不过就是两条路,该是如何,还要我再同你解释吗?”
这件事虽然被压在了王府之内,但也有两个外人知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褚浔阳是肯定会守口如瓶的,但是苏霖一定不会,哪怕他不会把此事宣扬到外面给自己难堪,但是到了皇帝面前也是一定会一五一十的抖出来的。
届时——
等待褚灵韵的就将是皇帝的雷霆之怒。
这一点,褚灵韵又如何不清楚!
她本来还有心争辩,此刻闻言就是脸色惨白的连连退了几步,最后颓然一声跌坐在了床上,震的陈年的床板一阵吱吱的响动。
整个屋子里的气氛无声的陷入冷凝和肃杀。
郑氏也不吭声——
她是实在舍不得将女儿嫁了这样的纨绔。
褚琪炎看着这母女二人的反应,隐隐便有些心烦气躁起来,正要开口说完,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李林在门外道:“世子,属下有事禀报!”
褚琪炎看了眼屋子里的情况,毫不犹豫的举步走了出去,站在门口隔开外面人的视线。
李林一脸的倦色,身上还带了两处伤口,虽然不是很严重,却也是让褚琪炎皱了眉头。
“什么人做的?”褚琪炎问道。
李林那边遇到了突发状况已经不需要多问,只是能将他拖了一夜还叫他负伤的却是不多。
“属下失职!”李林道,当即就跪了下去,“昨夜属下奉命护送郡主出嫁,后来听到苏府后巷那边有动静,要过去查看的时候却遭到几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阻挠,一路追杀,牵着我们在城里绕了大半天都不得脱身。”
李林说着就自嘲的苦笑一声。
然后一招手,外面他的随从就推了三名黑衣人进来。
褚琪炎本还以为是他拿住了凶手,待到看清那三人的面容,倒是和李林一样自嘲的苦笑出声。
彼时褚灵韵和郑氏也闻了动静出来,也是脸上神色各异的看着那三人。
“这三人是今天一早属下甩掉追兵后在苏府后巷里发现的。”李林道,并不多做揣测。
褚灵韵的手指抠在门框上,这才狠狠闭了一下眼道:“我让他们带了褚灵秀去换我,从苏府出来的时候遇到了褚浔阳!”
其实还有延陵君,只是很奇怪的,哪怕是到了这一刻,她也依旧不愿意承认,更不想将他暴露出来给别人知道。
终于得了褚灵韵的亲口承认,郑氏的身子一晃,也骤然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王妃!”
“母妃!”
顾妈妈和褚灵韵齐齐惊呼,过去手忙脚乱的将她搬到屋子里。
褚琪炎没动,只是目光阴冷的扫了那三个黑衣人一眼,然后看向李林道:“知道怎么做?”
这三个人,参与了褚灵韵的计划,必须死!
“是!”李林颔首。
那三人刚反应过来,还不及求饶已经被李林带人捂了嘴拖了下去。
屋子里郑氏被顾妈妈掐了人中已经悠悠转醒,面上神情凄楚,整个人都颓败不堪的靠在桌旁的桌子上。
褚琪炎也顾不上她,只就走过去对褚灵韵道:“你的计划,除了他们三个,还有谁参与了?”
褚灵韵不傻,这件事既然要按照她原定的计划走,就必须将所有的知情人灭口。
此时她再没时间悲春伤秋,飞快的定下心思想了想道:“紫维和紫絮不必动他们,然后再就是白天我让紫维假扮褚灵秀离开房间避嫌的时候她撞了一个婆子,人我已经杀了!”
论及办事周全心狠手辣的功夫,褚灵韵的确是首屈一指。
褚琪炎听了,这才稍稍放心,转而对郑氏道,“母妃,事不宜迟,我们自己理亏,父王肯定拦不住苏霖,赶在陛下降罪之前,您必须先说服皇祖母出面替大姐周旋此事!”
郑氏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强打着精神站起来,拿帕子抹了把眼泪道:“好,我这便进宫去!”
“母——”褚灵韵一急,刚要阻拦,却被褚琪炎一个讳莫如深摇头的动作制止。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放弃。
郑氏一走,褚琪炎就唤了李林进来,道:“带上他,随我去定北侯府走一趟!”
“是,世子!”李林领命,一个字也不多问就飞快的动手给张云简穿上衣物,又取了金疮药替他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便是将人一抗,跟着褚琪炎出了门。
待到褚琪炎走的远了,一直缩在远处观望的紫维和紫絮才蹑手蹑脚的摸进门来,跪在了褚灵韵面前,低低道:“郡主!”
出了这样的事,褚灵韵势必恼羞成狂,两个丫头心中都叫苦不迭,已经做好了要被她拿来泄愤出气的准备。
褚灵韵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先是冷了冷。
两个丫头一颤,但是不想下一刻她却忽而便已经移开视线,往这屋子里愤然一指:“去取火油来,给我把这间屋子烧了!”
这个鬼地方,藏了她这一辈子最肮脏屈辱的一段记忆,哪怕她真正记得的不多,只要想到方才刚刚醒来见到的那一幕情景,胃里就是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是!”两个丫头得令,如蒙大赦,连忙照她的吩咐去办。
两人取了火油回来,褚灵韵接过一桶,发泄一般亲手就往那屋子里外外浇淋,主仆三个一通忙活,最后站在雪地里看着眼前冲天而起的火光,褚灵韵的眼底却似是有比这火光更为浓烈的光芒隐隐闪烁,间或的,又似是蒙了一层水光!
她的计划明明天衣无缝,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终于如愿以偿不用嫁给苏霖了,现在却要被塞给一个连苏霖一角都摸不上的张云简?
凭什么?又为什么?
褚浔阳!
都是这个贱丫头!
脑中画面一晃,又似是瞧见昨天的月色之下那华艳清绝男子于窄巷之中略带宠溺而又温柔缱绻的一个眼神,微微仰首凝望高处的某个人影,语音醇厚的低低命令:“下来!”
如今,褚浔阳不仅毁了她,还占据了她这一生最想得到的。
如果说在这之前的每一天里她对未来,对那人都还可以存着几分憧憬和向往,可是现在——
不是因为她如今的残花败柳之身,而是因为昨夜他冰冷无情的一句话!
敌人!
他如是这般将自己的立场定位,一丁点的犹豫和机会都不曾给她留下。
即使再怎么的不愿意承认,其实——
她得了如今这般凄惨不堪的下场,那里面也该是有他的手笔运作在里头的吧?
除了他,谁能有那样一副妙手灵药,将她身上药力发作的时间控制的刚刚好?其实在张云简发了狂一般折腾她的时候她的神智一直都朦胧不清,偏就是在苏霖等人闯进来的当口上完全清醒了过来,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做了这一切,再就百口莫辩了!
这一刻,心里的感觉比这冰天雪地之中的触感更冰寒,而心里翻卷沸腾的怒火却燃过眼前这冲天而起的烈火。
褚浔阳,你等着!想要操控我褚灵韵的命数将来?你还没这个本事!
终有一日,我会让你为此而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冰火两重天地之间,她如是这般字字清明的告诉自己。
褚浔阳这边,从出府的路上大夫人一直若有所思的保持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褚浔阳瞧见了她的神色,却也一直都没有吭声,直到上了马车才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道:“大夫人,方才南河王世子的话您都听到了,想必不用我再多言了吧!”
大夫人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她,面色依旧温婉平和却明显带了几分忧虑道:“我明白,南河王府的名声不用我们去毁也必将遭受重创,方才的事,我会守口如瓶的。”
有苏霖在,谁也犯不着再多此一举的去做这个恶人。
大夫人果然是个聪明人,倒是省了褚浔阳许多的力气。
褚浔阳笑了笑,也便不再多言。
她会让大夫人留下来跟着一起看这场戏,其实也是有目的的——
大夫人爱女如命,对褚月宁宠的如珠如宝,今天褚灵韵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褚月宁身上,虽然最后有惊无险,但是大夫人也势必心存怨恨,现在让她亲眼见了褚灵韵的下场,替她消了心头怒气,也省的她日后再要不甘心的做些什么小动作了。
路上两人一路闲聊,说的大抵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闲散话题。
马车回到东宫,两人就在门口分手。
褚浔阳带着青萝逶迤而行,先往锦画堂的方向去了,大夫人却是站在大门口的茫茫雪地之中看着她逐渐缩小的背影良久未动。
如沫怕她受寒,就试着握了握她的手:“夫人,您看什么呢?”
大夫人的思路被打断,从远处收回视线看了她一眼,却是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她说:“长孙殿下,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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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又无耻的恶俗了一把,招不在新管用就行,恶毒女配你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啊,这满血复活的能力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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