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褚浔阳眨眨眼,抬眸的一瞬间眸子里清冽如水,有潋滟的光影浮动。
延陵君与她的视线相触,心跳骤然一提,有那么一瞬间竟是心如擂鼓,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种感觉他头次经历,因为太过陌生,自己也是吓了一跳。
褚浔阳已经看过来:“你要和我同去吗?还是——”
延陵君连忙收摄心神,掩嘴轻咳一声就飞快的移开视线道,“一起走吧!”
褚浔阳的心思敏锐,其实是注意到他匆忙转身那一瞬间的神色有些反常,不过却也不曾多想,只就跟上他的步子,一边还不忘好心情的调侃道,“这么一来,你可就算是公然认可,让那些人给你打上我们东宫的标签了,后面的麻烦恐怕就要接踵而至了。”
延陵君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因为是在外头,他面上的笑容一直维持不变,不过语气低缓仅限于两人之间,却是极为认真的反问了一句道,“既然知道我会有麻烦,之前还为什么要拖我下水?”
褚浔阳自己理亏,却不心虚,直接挑高了眉头,口齿伶俐的反诘,“你若是着恼,当时又何不揭穿我?”
延陵君失笑,侧目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模样倒是悠悠一叹:“是啊,如今我已是上了贼船了,只求来日方长你莫要在风高浪急之时再推我落水才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绕到了一处比较僻静的回廊上。
褚浔阳突然止了步子。
延陵君是又走了两步才察觉她并未跟上,回眸看来。
褚浔阳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不知何时就连眼底的光彩也变得浓厚。
她紧抿着唇角,过了好一会儿才字字铿然的开口道:“你可知道,我今日当众拉你上这条贼船是承担了多大的风险?”
按照前世的轨迹走下来,皇帝还要活很久,只要褚易安一天没有坐上那个位子,他们这东宫一门就都随时会有被颠覆的危险。现在姑且抛开她身世方面的问题不提,只就延陵君——
他是南华人!
并且从种种迹象推断,褚浔阳大致已经感觉到了,他的身份绝不简单。如今两国还在交战,她却拉拢了这样的一个盟友,一旦延陵君的身份曝光,或是他有意做点什么,那么到时候等待她、乃至于整个东宫的都会是一场灭顶之灾。
延陵君的心头微微一震,他没有往回走,脸上笑容敛去,隔着两步之外的距离望定了褚浔阳道:“你肯相信我吗?”
他问,却是不等褚浔阳回答就又笃定的兀自摇了摇头道:“你拿整个东宫满门的兴衰做筹码来对我施压,赌我或许会对你坦白一切?”
褚浔阳并不否认,她上前一步,在延陵君的跟前站定,仰头看向他的脸孔:“作为你的救命恩人,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个坦白是你欠我的。”
延陵君的嘴唇动了动,眼底光影复杂,落在她的脸上。
少女的目光清澈,却带着一种不符合她年龄的坚韧和倔强——
不卑不亢。不避不让。
他一直都记得第一次在芦苇荡里见她时候的情景,芦花飞扬,少女的面庞就是带着这样果敢锐利的锋芒,于马背上一个回眸,瞬间惊艳了他的整个生命,山河颠覆。
自此,他便再也移不开视线,眼里梦里尽都是她的影子。
于是不远万里,他追随而来,哪怕只是于闹市间偶尔捕获她的一个背影,心中亦是满足,雀跃不已。
只是因为身份的关系——
“褚浔阳!”延陵君的声音有些低哑,他缓缓抬手,最后以指尖轻触了她的脸颊。
若有似无的碰触,透露了他心中此时的忐忑和紧张。
褚浔阳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的一愣,反而一时忘了反应,只是瞪大了眼睛怔怔的望着他。
“我是南华人!”延陵君道,眼底神色漫上难言的苦涩,“不管我说与不说,这个身份的存在都已经注定了你会对我敬而远之。我现在不能对你坦言,的确是存了一半的私心,可就算是我说了,这对你而言也绝不会是什么好事。所以你就当不知道吧,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我在这里多留一日,我眼下的这个身份就不会变。就算有朝一日我得要离开——”
他说着,一顿,眼底的神色不由转黯,但也只是一瞬间就又重新恢复如常,看着褚浔阳的眼睛道:“我也会自行把这里的一切痕迹抹掉,不会给人留下攻击挟制你的把柄。与你相交的,永远都只是这个没有任何背景依托的区区太医,延陵君。”
褚浔阳的心头一震,突然觉得有点冷。
果然,他的身份的确是非同一般!如今哪怕他给了自己这样的保证她都犹且觉得心惊,那么遥想当年——
他却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入了南河王府,并且位高权重,风头无两,一跃成为六部尚书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