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是担心,就儿子这握着弓箭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再让他带着,还不定惹什么乱子呢。
谁知小家伙却跟她说,他就是要把准头连好,以后就能保护娘亲,还理直气壮地说他以后再也不会像那天一样乱射箭了。
可这依然没有打消岳筝把他的小弓箭没收一段的决心,儿子太小,总觉得这很威风,却不知道这东西也太危险。
此时听了小家伙颇有些讨好的话,岳筝掐了掐他笑意盈盈的笑脸,抱歉道:“儿子,现在不行哦。等你进了学堂,开始学习骑射的时候再说吧。”
“可是”,小家伙低声驳道:“我还想天天练习呢!”
上次之所以让娘亲受伤,虽然是因为他不听话,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不够厉害……
岳筝拍了拍他的小肩膀,笑道:“快去玩了,小朋友们都等着你呢。”
张玄这时过来,拉了拉小曲儿,对他挤了挤眼睛,喊道:“快点,曲儿,要开始了。”
岳筝这边才刚一走,张玄就拉着小曲儿道:“要玩弓箭你早说啊,我家有个兵器房,里面什么都有,走,我带你去看。”
小曲儿一听,顿时惊喜不已。
两个小孩子手拉着手,就一前一后地朝前院的兵器房跑去。
而岳筝,先去后面厢房中看了看那些冰蚕,趁着没人,又洒了些蚕桑花,这才去看再晴。
起居院的廊子内,遇见了那个关关。
此女仍是一身鲜艳娇俏的打扮,看见岳筝时,她轻蔑地一笑,走到跟前说道:“真是厉害呀,这么快就登堂入室了。我姐姐也太傻了,什么底细都不知道就如此轻易信人。”
岳筝根本不想与她口角,但她话里的意思实在让人生气。便也笑道:“是啊,若不然也不能让你这么肆无忌惮地在府中乱走。”
“果真是个厉害的”,关关听了这话先是恼怒,随即却笑嘲道:“若不然也不能还没出嫁呢,就在外面有了野男人。”
说着冷哼一声,错身而过。
岳筝看着她,紧紧地握住手,才能不在她那张嘲笑蔑视的脸上刮上一巴掌。
再晴的房间里,她已经醒了一会儿了。岳筝到时,她正在喝茶。
岳筝一进去,她就笑道:“妹妹快来,你给我的那些百花蜜,奶妈沾着玫瑰烤了花茶,你快来尝尝。”说着就吩咐一边的侍女去沏茶来。
岳筝见她休息一觉精神如此之好,也笑着过去坐了。
那侍女很快就把茶端了上来。
再晴看着岳筝轻轻尝了一口,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
岳筝笑了笑,富贵之家在吃喝上就是别出心裁。
百花蜜本就有一丝香甜之气,再经了一道更浓郁的玫瑰香,此时更是沁人心脾,只一闻,就觉得全身都开了一般。
她又轻抿了一口,笑赞道:“很好喝,像我这样的粗人,就只知道把蜜当蜜吃。”
再晴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地笑道:“没关系,没关系,等以后你把蜜给我,我再让奶妈做成其他的,到时再会送你一些就是了。”
岳筝恍然大悟道:“原来姐姐在这里等着我呢”,又笑道:“为了以后能有这么别致的东西,我也只好时刻给姐姐孝敬些蜂蜜了。”
语未毕,二人相视大笑。
稍时,岳筝故作不经意地提起:“姐姐,那关关是你的表妹,怎么却跟着你住在张府?”
再晴脸上的笑意顿敛,稍停才道:“她的母亲是我的亲姨娘,姨娘没了就把她托付到我家。我出嫁后,家里只剩了敬弟和父亲,多少不便。所以我回门时,就也把她带过来了。”
说到这里,她不禁叹了口气:“她如今也满十六了,本想着今年就给她说个人家。谁知道……”
再晴脸色变得有些不定,看了岳筝一眼,又道:“这本是家里私事,可我这两天一直心里闷着,也挺不好受的。妹妹不是外人,就告诉你也不妨。”
她这么说,岳筝已经猜到一些了。
果然再晴继续道:“我如今有身子,不能跟潜之……那天我去落柳村找你,回来时仆人说潜之也回了,正在书房呢。我就想去书房看看,却没想到刚走到窗子边就听见她在里面说些什么自荐枕席的话。”
“我当时就是一阵眩晕,她自来了我家,我从来拿她当亲妹妹一般,可怎么也没想到,她左看不上右看不上的,竟然是惦记着我的潜之呢。”
再晴忍不住将茶杯狠狠地一摔,“若是我嫁个好色之人,现在还不定被多恶心呢。”
岳筝笑着打岔道:“若是个好色之人,姐姐定也不会像在乎姐夫这般了,想也恶心不到。”
再晴不禁笑叹一声,说道:“妹妹,你这话太天真了。哪有女子看着丈夫左拥右抱心中不难过,看着那些花红柳绿的新人不恶心?”
岳筝想了想,却没什么感觉。
严格说来她根本没有经历过男人,心里恋着莫北轩的时候,就遭遇了那样的事,莫北轩休她时,她也是感觉原因在自己不洁。
后来看到莫北轩迎娶新人,她没有恶心的感觉,心中的难过也多是憎恨命运对她不公。
不过想来这难过也是差不多的吧!
“姐姐,你与姐夫倒是怎么认识的?如今这样恩爱,真是羡煞旁人!”岳筝十分感兴趣地问道。
再晴听她这调侃的语气,不禁笑嗔一眼道:“他来这里做官,我家在这里也算是有些地位。金川府里库银缺少,他挪不开手脚,就想先拿我们鲁家开刀。然后就这么常去我家走动,动不动让我们支持这个,捐银那个。”
“我爹舍不得钱,又不敢得罪他。而我爹又是那种懒得跟人斗智斗勇的人,见他不过一个单身汉,而鲁家又有我这么才貌双全的女儿。所以我爹就想了个最简单的,美人计喽。”
“后来他再来我家拜访,我爹都要喊我出来。然后美人计成功,他就上我们家提亲了。”
岳筝听着只觉得像在听戏文,只是再晴的话里,却没有一点对“牺牲”她的父亲的不喜。想了想,她才笑道:“那姐姐是不是在伯父提出这个美人计之前,就看上姐夫了。”
再晴正想补充,就听见她这么说,不禁笑骂道:“你这个小妮子,竟会瞎猜。”
“我爹啊,虽然又懒,自从娘没了又不爱管我们。可也不会随便就卖女儿的那种人。当时我也到了年龄该说人家,爹又常常被他勒索。索性就两件事变成一件事,那次他去我家,我爹就借故离席,让人把我叫了过来。指着里面的人,让我在窗缝里看了,问道‘女儿啊,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想起当年在外面偷看他的情景,再晴仍是忍不住笑,“后来爹跟我说了他的打算,我觉得那人也不错,又能帮我们家解决麻烦,一举两得嘛。”
“不过,谁想到是给我家招了个麻烦。现在有什么事,都得敬弟打头!”
岳筝真心一笑,却突然想起前世曾经见过的,张目邋遢失意的一面,不禁失了笑意,拉住再晴道:“姐姐,你一定要永远这么幸福。”
再晴却被岳筝紧张的样子弄得莫名不已,心中却又感觉暖暖的,笑道:“我当然会这样一直幸福下去啊。”
岳筝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放开再晴,却又认真道:“姐姐,那个关关,你还是小心些。”
“自然的”,再晴点头道,都敢向她的丈夫自荐枕席了,就算自家丈夫是很不屑地羞了她一通,自己还是快点把她给嫁出去的好。
岳筝见再晴并无特别防备的样子,想了想,还是问道:“上次玄儿可有说,他怎么会招惹到毒尾蜂吗?”
再晴一怔,答道:“玄儿倒是说,是关关跟他说那上面有什么黄鹂鸟!只是关关说,她也不知道那里有毒尾蜂。妹妹是怀疑?可是她一个女孩子,哪来那么狠的心思?”
再晴当时也只把关关说了一顿,却真的没有想过这女孩子是故意的。
只怕更狠的她都做得出来。“可是月无人那天跟我说,有人问过他关于这方面的事。”岳筝迟疑着,没有把月无人露出来:“月无人没说那人的名字,只说是有心人。他告诉那有心人,他绝不救治张姓之人,而毒尾蜂只有他自己能解。”
再晴脸色骤变,就是说,那天若不是恰巧碰见妹妹,玄儿的性命就要没有了?
关关真的能如此狠心吗?
岳筝又说道:“姐姐何不让人偷偷地看她一段时间,是否真的有什么异常?”
“还有,姐姐平日自己的身体也要注意些。”岳筝突然郑重无比地看着再晴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最是需要注意的时候。”
再晴有些怀疑地看着岳筝,“妹妹怎么今日会嘱托我这些?”
她有一瞬间,确实怀疑岳筝这么针对关关,可是有什么过节?
岳筝不禁低头苦笑,因着前生,她拿再晴当至交,却没有想过,疏不间亲!
“我没有别的意思,姐姐听听就行。”岳筝笑道,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再晴也知自己问的伤人,补救道:“我自然相信,妹妹是为我好的。”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丫头轻声走了过来,低身一礼道:“太太,刚前院的不儿回说,金川王驾临”,丫头说着像是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样子,接着道:“老爷又不在府里,让太太前去接着呢。”
“什么?”再晴不相信地问道:“你说谁来了?”
“金川王!”
丫头同样不敢相信地重复了一遍。
再晴自问道:“这真是奇了,王爷向来少出门,这怎么突然地要到咱家来?”
岳筝心中一阵忐忑,忙起身道:“姐姐快去吧,我先回房。”
再晴不疑有他,拉住岳筝道:“我一个大肚子孕妇,又不方便,潜之也没在,妹妹还是跟我一起去看看。”
说着也不容岳筝再反驳,就拉着她出了门。走了半路,就喊了一个小厮让人去找老爷回来。
再晴心中忐忑,突然间想起王爷的病,又忙忙的下命令,让丫头们赶紧去把脸上的脂粉洗净,身上熏香的就不要过去伺候。
岳筝心中更是忐忑,不知他到这张府来,是不是找她的?若是找她的,怎么跟再晴解释。
虽然,她对这个男人也心动了。
但是,现在这不是她想考虑的事情。
到了前院的大厅内,再晴才发现自己刚才的吩咐纯是多余。自家的大厅外面,已经立着四五个素净的婢女。
而这大厅外十几丈外,守着一个抱剑侍卫,根本不让其他人近前来。
听说了自己正是女主人,这没表情的侍卫才点头让她们进去。
大厅里,一身静雅珍珠灰的男子正在看墙上挂的几幅轴画。
再晴是第二次见这金川王的面,心中人免不了一阵唏嘘,当初若是让她先见这王爷,才不会那么轻易就嫁给她家那口子呢。
“臣妇参见王爷”,再晴请了一个蹲身的大礼。
岳筝无声地跟着动作,却伸手扶住了再晴。
容成独将目光在女子身上定了一会儿,才轻抬手,清冷道:“起来吧。”
她竟然这么想离开王府,住在张府,也不回去?
容成独又看向岳筝,目光直露,也不避讳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再晴看见,忙介绍道:“这是臣妇的义妹,岳筝。”
容成独收回目光,清淡道:“早已相识!”
再晴听着这话暧昧,却这王爷音色又是那么比平常还平常,便自我解说道:“是了,今早妹妹还说,这两天都在王府养伤呢。”
她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厅轻轻地回荡。
真是从没觉得自家这个大厅如此陌生,再晴也不是那种会活跃气氛的人,接着又道:“王爷此来,可是有事找夫君他?”
容成独清清冷冷的,像是根本没有察觉这尴尬,两个字:“无事!”
再晴一听,真的要喊受不了了。
她收回刚才的想法,这王爷也太不食人间烟火了。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简直是折磨!
场面又冷清下来,大厅里静的都能听见呼吸声。
再晴想了想,跟这个雕塑般坐在那里的王爷提议道:“王爷,时辰不早了,臣妇下去整治晚餐?”
容成独点了点头,这妇人还算有点眼色。
再晴见同意,松了一口气,出去时还不忘带着被她拉来吹冷风的妹妹。
却不想一直没几句话的王爷却开口道:“她留下,给本王奉茶。”
您不是带着婢女吗?
虽是这么想,再晴还是歉意地看了岳筝一眼,点了点头,就提步出去了。
岳筝也很不喜欢刚才的气氛,并不想留下。
“坐我身边来”,再晴的身影刚一消失在门口,男子清冷命令的声音就响起。
岳筝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不是已经同意慢慢来?”
“是啊”,容成独慵懒一笑:“你也同意我可以随时看你的。”
见她仍是不动,他长臂一伸,就把她拉入怀中。
他道:“你真是不听话”,眉眼间尽是漫不经心的笑意,却异样醉人心魄。
岳筝推了推他,无果,挫败地看着他道:“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
容成独却很疑惑,脸上的表情何其无辜,“你说慢慢相处,我不碰你,怎么叫相处?”
“你”,岳筝被他说地无言以对。
他真是太能抹黑了。
容成独抬起微凉的大手在她脸颊上揉了揉,我很体贴地问道:“我刚才还不给你面子吗?当着外人,是绝没有碰你一根手指头的。”
岳筝真是气恼不已,刚刚还高高在上的让人尴尬,怎么一会儿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王爷,你太善变了!”她缓缓说道。
容成独拿住她的手,拉到嘴边,轻缓一吻道:“只是对你,在别人面前,我永远都是一个样子。”
岳筝脸色微红,真是太深情的一个吻。
“筝筝”,他见她如此模样,在她的耳边满足而又无奈地轻叹道:“我真想不顾你的意愿,就这么把你永远锁在身边。”
筝筝!
这样的一声轻叹,却让岳筝眼眶有些酸涩。
从没了父亲,就再也没有人这么唤她。
“王爷”,她娇羞、怯懦、感激、着迷……
容成独很不客气地马上在她的耳边咬了一口,清冷的宠溺有些冰人:“你可以喊我独,允梅,梅……”却又暧昧轻喃道:“或者哥哥,好人。”
他如此暧昧地轻喃,烧红了她的脸颊,也一下子烧起了他的*。
他的心中从没装下过任何女人,却对男女之事了如指掌。认识她之后,更是直逼纯熟。
岳筝真的怀疑,不过一日不见,这男人是否去了九天外,或者什么地方修炼去了?怎么一句话,能把人说地这么不好意思?
容成独轻轻把嘴唇沾了沾她的脸颊,语气直转为情深:“再或者,你更愿意喊我夫君。这个称呼,我将会很喜欢的。”
岳筝觉得自己为什么要坐在他的怀中,听他这样轻薄的话?心中想要推开他站起来,身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几乎有点不敢承认,她如此喜欢他这么轻薄她!
容成独看着她欲躲还迎的眼神,喜极爱极。也才明白,那些话本上所言非虚,女人都是喜欢轻言温语的。
以后要改改说话的声调。
他想着,就覆上了眼前一直在诱惑他的红唇。
岳筝一怔,马上就摇头躲开。
容成独眼神暗了暗,真不喜欢她如此不听话。
可抓住她的心之前,也只好忍着。
日后再好好算这笔账……
他柔软的薄唇也只是一瞬间,马上跟了过去,没心思什么轻吻慢磨,抬手锁住了她的后脑勺,唇舌一用力,就打开了她的唇瓣。
然后便是一阵粗鲁地攻城略地,随即又是温情脉脉。
岳筝开始惊慌躲避,却又渐渐沉迷。
直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低低的说话声。
金鳞低声对匆忙赶回来的张目道:“张府君稍后。”
陆鸿步履轻缓,耳力很好地听见金鳞的话,便问道:“客在主家,有什么不方便之处?还是允梅身上又不舒服?”
陆鸿一时也很好奇,怎么也没什么事,允梅竟主动来到张家?
听见外面的声音,岳筝才想起这是在人家家。他们两个都不是这里的主人,她怎么就毫不挣扎地被他抱住?
岳筝急忙躲避他越来越用力的舌头,就算是徒劳也不停下。
容成独心中的甜蜜温情瞬间跑得无影无踪,托着她的后脑的大手蓦然用力,唇舌这才稍离她,模糊而语道:“以后要听我的话,记住没?”
外面陆鸿已经提步进来。
岳筝听见脚步声,心慌一片,不管他说什么,都胡乱点头。
容成独满意地笑了笑,唇瓣在她的唇上又厮磨了一阵,才将她放开。
岳筝连忙从他腿上站起,陆鸿下一刻就跨步进来。
张目在外面等着,没敢进来。
看到站在容成独身边的女人时,陆鸿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是的,他说过,他要定了这个女人。
那么会来张府,必也是因为她吧。
陆鸿同样感受到这厅里空气中的暧昧味道,女人虽半低着头,也足够他看见她脸上的红霞。
心中的感觉竟是这般复杂,只觉得向来的好友碍眼极了。
他握了握手,才开口道:“允梅,你身体不好,还是不要这样的在外面行走。”
容成独清冷质疑地看向陆鸿,这是他以往相交最笃的一个朋友!
他抿唇冷笑,语气是高贵凛然不可侵犯:“介之,我身体不好,你不用这么一直提醒我。”
陆鸿微眯了双眼,笑道:“你多心了,允梅!”
岳筝已经恢复过来,这时便抬步出去。
陆鸿却叫住她问道:“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容成独答道:“我让她在这里奉茶,有何不可?”
陆鸿无话。
岳筝这才点头离去。
容成独也站起身来,抚了抚微皱的衣衫,动作中带着爱惜,清冷道:“介之,我就先回了。”
陆鸿嘲讽一笑,“我觉得你跟潜之去说比较好,毕竟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容成独挑眉,受教似的点了点头。
行云流水,缓步离开。
陆鸿忙了一天,此时心中更是空茫无所依。想到低着头的女人,想到好友抚衫的动作,他又满心烦躁。
陆鸿微立,也抬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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