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要之中三分之一的收益,”皮克罗米尼端起盛装在木杯里的水喝了一口,里面加了蜂蜜:“而且我只容许他跟随我到教皇被选出为止。”
“有个博尔吉亚的弟子对你来说也没什么不好。”佩鲁贾主教说。
“但他并不是我应做的工。”
“那么谁是你的雇主?”佩鲁贾主教追问道:“美第奇?”
皮克罗米尼的眼神顿时变得严厉起来。
“等等……等等,”佩鲁贾主教抬起双手,“这只是简单的逻辑题目罢了,我的老同学,我的课业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差——你带来的那个孩子大概出生在什么时候?就我看,不是1478年前就是1478年后,而1478年发生了什么?我们都知道,美第奇家族差点就被帕奇家族一窝端了,据说洛伦佐.德.美第奇还是逃进了圣物室才侥幸得以幸免的——然后我记得就在那个日子前面一点儿,我接到了你的信,你告诉我你应佛罗伦萨大主教的邀请于圣玛利亚大教堂主持复活主日后的第一次平日弥撒以及鉴赏圣物……”说到这儿他狡猾地笑了笑,“洛伦佐中了毒,不,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但皮克罗米尼,我们的老师曾说过你的医术出色的就像是一个男巫。是你,而不是别的什么人让美第奇的大家长得回了他的性命,并能在之后的三天里就能站立起来并主持对敌人们的复仇。”
“又及,”他继续说道:“西斯科特四世宣布没收美第奇家族在罗马的所有财产,并且将洛伦佐以及整个佛罗伦萨的宫廷成员开除教籍,并宣称要褫夺整个佛罗伦萨的教权的时候,又是谁陪伴着洛伦佐前往那不勒斯,说服了那不勒斯的国王费迪南德一世,令他废弃与西斯科特四世的盟约,转而与美第奇成为朋友的呢?如果没有你,我怀疑洛伦佐.德.美第奇是否能够进入伯蒂奇宫。”
皮克罗米尼向后一靠,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你离开罗马的时候只有三名随从,”佩鲁贾主教说:“现在你有整整二十三名随从,每个都有着骑士一般的行头,是谁在支付他们的花费?洛伦佐.德.美第奇一向就是一个慷慨的人,我知道,然后佛罗伦萨对现在的美第奇也不是那么安全了,除了国王与教皇,那些喜新厌旧,神经兮兮的所谓公民,还有一个多明我会的会士在不断地蹦跶,佛罗伦萨圣马可修道院的院长,叫做萨伏那罗纳的,从1482年起他就在疯狂地抨击一切,从教皇、教会,一直到美第奇家族——暗潮汹涌哪,我的朋友,如果说美第奇家族的大家长希望能够更多地保有一点骨血我一点也不奇怪。
另外,虽然据说你有十二个私生子,但我知道你对那种只会大哭大叫,毫无理性与智慧可言的小魔鬼从来就是避之唯恐不及,见到墙壁上的小天使你都要皱眉头,我一点也不觉得你会毫无理由地放任这么一个汪汪乱叫的小狗在自己脚边转来转去。”
第七章醋栗与颠茄(上)
若果让佩鲁贾主教来说,他是希望皮克罗米尼主教和他的“随从”能够尽快离开阿西西。谁都知道,在西斯廷教堂的烟囱冒出白烟之前(注1)什么事情都会发生——但无论如何,就算是罗马城里的那个博尔吉亚也未必会将朝圣作为一个卑劣的借口或是推搪,遑论在个人的品行上要远胜于诸位着红衣者的皮克罗米尼主教。
朝觐圣方济各的方式有很多种。是的,人们一致认可的,那种跟随着圣人的脚步,走完他的赤足经过的每一条道路,漫长而又艰苦的朝觐方式是最虔诚和最正统的,不说路途中必然需要耗费的时间与精力,外加撇去饥饿、疾病与盗贼的威胁,你还得是个年轻(最起码不能比受圣召之前的圣方济各有着更大的年纪),强壮(能够经得起各种各样的折磨),而又坚定且聪明的好人(你不会想要知道有多少可怜的朝圣人迷失在了人生的道路上)。
所以,更多人选择的还是简化方案。
首先你要朝拜圣体——而后,从圣方济各出生的房子开始,到他受洗礼的教堂;到他作为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民时游荡过的阿西西山区;到阿西西附近的麻风病院(圣方济各在那里照顾一些最可怕的病患);到倒塌后经圣方济各之手修缮的圣达米盎教堂、圣玛利亚天使堂(现在是圣方济各圣殿)与一些其他的小堂;到他讲道的广场、村庄和树林;到圣方济各领受神圣五伤的阿威尼山小屋;到阿西西教堂中瞻仰契马布埃、雅科波、杜乔、乔托等人以及其弟子为圣方济各作的像;到苏波雪山修道院的巴丁古拉小堂(圣方济各以使用者的身份居住在里面);到格里印吕迪山谷的修道院小堂里的马槽;到他曾经被安葬过的地狱之丘(那里原本只被用来安葬罪犯与流民,圣方济各坚持要埋葬在那里,现在也是一个圣地了);到圣乔治堂的大堂大祭台,那儿是圣人得蒙我主召唤之后留下的遗骸最终安息的圣所(是的,圣方济各死去后的第二天人们就把他挖出来了,立圣品的第二年又把他转移到了大祭台的下方)……
关键在于,这种简化了的朝圣流程就佩鲁贾主教看来,也有点过于迟缓了,他当然不是毫无理由地突然决定要送走凯撒.博尔吉亚的,圣灵在上,他看到了洛韦雷的刺客。
“这是怎么一个鬼世道啊。”佩鲁贾主教咕哝到,他可以说是诚心实意地做了一个祷告,才回到自己的床上睡下,主教的床和修道院提供给富有的朝圣者的床是一样的,不但有帷帘,亚麻床单,羊毛毯子,鹅绒枕头,还有装着干薰衣草的香盒,据说可以祛除跳蚤和臭虫,具体效果不得而知,但主教的床品都是簇新的,除了他身上原有的,没有陌生的来客跳到他身上召开一场食物丰足的宴会。
按理说这个环境已经很不错了,但放下帷帘之后,佩鲁贾主教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他就能看到那个穿着灰白色的长内衣,套着无袖外衣,系着牛皮腰带的刺客,也许后者认为自己和诸多的朝圣者没什么两样……啊呸,不说那双根本就不该出现在朝圣者身上的,鹰隼和狼犬般的眼睛,那不是用来装饰与威吓而是实用性十足的细刺剑与匕首,还有缠绕在手臂上的细绳——还以为有谁不知道那不是用来套小鸟而是用来勒断脖子的吗?看看末端悬挂的圆球,佩鲁贾主教还是个俗人的时候可是亲眼看到过它怎么夺去一条性命的——一只手抓住一只圆球,绳索交叉着往受害者脑袋上一套,再用力一收,没一会儿你就能闻见屎尿的臭味儿了,据说那些如同参孙般力大无穷的刺客甚至可以直接绞下目标的脑袋。
更别说佩鲁贾主教在洛韦雷主教的宴会上看到过这个人,他是个侍卫兼剑术老师,但和许多家族一样,这种人更多时间在充当一个刺客的角色,佩鲁贾主教自认不是一个聪明的人,至少不如皮克罗米尼,他的同学和朋友,但那个人有着一张狗脸,这让他印象深刻。
他满心烦恼地翻了一个身,捏着自己肚子上的肉,连续好几天可怜的佩鲁贾主教都在做噩梦,不是自己在一个阴森晦暗的走廊里被突如其来的细刺剑自前而后的贯穿(虽然他自认为与洛韦雷之间的关系还没有恶劣到这个地步),就是他高高兴兴地打开食盘的盖子时,看到的不是一只肥美的兔子,而是小博尔吉亚的人头。
“还是让圣人早点儿得回宝贵的平静吧。”他对自己说,一边计算着要减少哪几个朝圣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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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早祷结束后朝圣的队伍就出发了,皮克罗米尼带来的小修士被留在了修道院里,他太小了,根本无法跟上成人的步伐,更别说他们还要走过崎岖的山区,而且朝圣的路途中还有麻风病院这种地方——虽然皮克罗米尼是个教士,但他在大学里也被老师半嘲弄半褒奖地称之为男巫,就是因为他有着极其出色的医术与超乎常人的医学观念——他认为幼儿和老人确实要比强壮的年轻人更容易被疫病感染。所以他仔细考虑了一番后,还是留下了朱利奥.美第奇和一个负责照看他的修士。
“你想要做些什么呢?”修士和和气气地问道:“朱利奥兄弟?”他之所以这么恭敬,不仅仅是因为朱利奥.美第奇的姓氏,更因为这个修士原本就是洛伦佐.美第奇的一个朋友(或说一个仆从)。他是个金匠,并不准备成为一个修士,但既然美第奇给了他丰厚的报偿,还能跟随着皮克罗米尼主教一同周游整个翁布里亚地区,他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也可能在不远的将来为一个主教效力,或者以后还有可能去到罗马,那么让他照顾一下朱利阿诺.德.美第奇的孩子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更别说他也曾经为佛罗伦萨的美男子打造过一枚精美的金百合纹章吊坠,并得到了一笔不菲的酬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