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冠之主在经过那些在庭院间流动的人造水流时,满意地发现它们已不再翻腾或溢出多得令人不安的白色雾气,他将一个女奴投掷进去的时候,她被烫得浑身通红,但不管怎么说,她总比之前那个女奴幸运多了,前者几乎就成了肉汤里的油料。
因为这次祭典,他没有使用通常的软轿,而是让他的法师记忆了一个漂浮碟还是漂浮碗(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但谁管它呢?)的法术给他,他的奴隶们合力将一个贴满了金箔的沉香木无脚座摆放在无形的托架中央,无脚座上的象牙丝坐垫边缘缀满让人一看就觉得凉爽干净的靛青碧玺珠,还有一顶如同云朵般洁白无瑕的丝绸顶篷在另一个法师的法术下跟随着他向前移动,奴隶们随侍在侧,带着些许咸涩气息与浓郁的没药及豆蔻香气的海风迎面而来,经过丝绸的过滤而变得柔润可亲的阳光将他身上佩戴的饰物映照的就像是自天上坠落的诸多星辰——也许就是神祗也比不上他现在的生活呢,领主思忖着,但他可不敢大声说出来,虽然他很想,而且身边都是没有信仰,或说信仰就是主人的奴隶,但他知道,自己终究还只是个人类。
如果人类能够成为神祗那该多好啊。领主无声地哀叹道,他不知道的是,在一千年前,那场大浩劫里,确实有人类成为了神祗。不过这些都与东冠的领主无关,为了满足心中的那一小点儿不可告人的私欲,他暗中示意他的大宦官,由他的大宦官命令女奴中的“巧手”在他的白色袍子上绣上了金色雷电的纹样——生活在沿海地区的人们都知道,风暴与海洋之神塔洛斯的圣徽是一簇爆裂的闪电,他的牧师们身着黑色的长袍斗篷。上面绣着泪珠或是断裂的锯齿状纹样,而他最宠爱的那些主任牧师或是信民,则往往身着蓝白色相间的长袍。绣着爆裂闪电状的红色条纹,没人敢在山上绣上金色雷电。这是塔洛斯的特权——东冠领主身上的刺绣可以说是一个近似于疯狂的僭越,但或许是因为那些塔洛斯的牧师早就被他供奉(隔离)到另一座小岛上去的关系,他的服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起初东冠的领主在穿着它举行原应由塔洛斯的牧师举行的祭祀时他还有些惶恐,但随着一次次祭祀的完成,一向睚眦必报的风暴与海洋之神塔洛斯似乎也没有降下什么惩罚来,他也变得安心甚至有点理所当然起来了,这次除了这件长袍。他还在脖子上挂上了塔洛斯的秘银圣徽,头顶着巨大的,装饰着海珠与宝石的黄金冠冕,腰间插着三把以上的精金短刀,不得不说,如果塔洛斯此时正降临此地,但就神祗化身的穿着——色彩暗淡的半身甲与黑色皮甲,眼罩和手套而言,或许还会有愚钝的凡人误认为东冠的领主才是真正的神祗呢。
行走在漂浮碟侧边的女奴们都是新人,她们的眼神中还有神彩。面容也更加新鲜,身躯也更为柔软,虽然领主对那个有着他发色与瞳色的女儿还有着那么一丝微弱的留恋。但大宦官说得对,香豌豆花都已经凋零三次了,他应该看看其他的景色,他不再需要儿子,但如果只是女儿的话,那么要多少都可以,每天都有新的女奴诞生,其中未必不会再有羊羔般的可人儿——他告诉大宦官,记得将姬儿这个名字保留下来。它应当仅属于有着浅黄色小卷发与深褐色眼睛的女奴,这或许还能成为一个纪念。
领主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微微侧过头,大宦官做了一个手势。一旁捧着酒具的女奴立即上前,将一杯注满了血红色酒液的头盖骨杯送到领主的手边,领主举起它欣赏了一会从玉石般的头骨中沁出的红色,才慢慢地把它移动到嘴边,他在浅浅地啜饮了一口后皱眉,旁边的大宦官见状奉上了领主惯用的蜜酒,但被拒绝了,“为了之后的祭典,”领主难得和善地解释说:“听说血红酒与祭典更相配呢。”
但他最终还是没能将整杯酒饮用干净,血红酒是海盗们的恩物,具体就是朗姆酒加入滚热的血液,最好是刚从血管中喷涌而出的,听起来很不错,但尝起来有股恶心发馊的味儿,就连最好的血红酒也不可避免,所以东冠的领主在尝了小小的一口后还是决定别去折磨自己的舌头了,他在索要蜜酒的时候倒没什么羞愧的,反正这儿都是他的奴隶。
相对于东冠的领主,他们的儿子就有些忐忑不安,他们可以说是被半强制性地邀请到东冠的,转达这个意旨的不是他们父亲身边的宦官而是他们父亲身边的法师,他们虽然也暗中豢养了几个法师,但不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他们是不会将这份最后的力量展示人前的,但他们进入柱厅的时候被命令卸除武器,但没有收缴他们身上用以防护自己的符文印章,这让他们勉强安心了一点,而后,当他们看到克瑞玛尔一行人的时候,他们就几乎要完全放下戒备了——这次的牺牲品不是他们之中的那一个,而是可怜的,比维斯的小弟子,或许还有他的“朋友”。
“您的随从呢?”娜迦问:“那个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