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鸿疾步追来,伸手欲抓住少年的胳膊。少年抬手轻巧躲开,只留给他指尖衣料的冰凉触感。他这才注意到,来人背着的药箱。
然,少年并未转身:“轻相何事?”
“是在下唐突,请公子移驾府内。”
“云儿,你说。”
女子抬头,没有说话,而是望向中庭。她的目光,幽深辽远充满怜悯,仿佛穿过层层壁墙,看到了垂死的病人。
“知道了。”
少年牵起女子的手,带她步入府门。正门大开,守门与丫鬟站成两列,严肃笔挺。跨过门槛的那刻,轻云微微偏头,狠狠地剜了两个守门一眼。当初拔剑相向的那个,满眼的惊惧与不可置信,喃喃自语:“是她……”,他感觉,有什么,正扼上他的喉咙,越收越紧,令他喘不过气。
又走出几步,女子突然停住,对着少年低语,头却看向前方:“我几日前曾来过这,说要给老夫人治病,他们不信,将我拦下了。可是府中分明贴着告示在找我。公子,我现在不想治了。”
“好,那我们不治了。”
医者父母心。有父母心的医者,却不一定善良。
两人不轻不重的语调,似在聊家常,却吓坏了前后一干人等。
“李管事,处置了。”管事应声走开,轻鸿为四人带路,“两位,这边。”
女子皱眉,犹豫着,最后低叹一声。还是跨出了步。到达轻老夫人屋前,她从身后接过药箱,吩咐他们在此处守着,自己与少年、相爷一同进去。
一股冲天的药味扑鼻而来,刺得人眼睛发酸。六个丫鬟敷巾的敷巾,换水的换水,在床前忙碌着。见主人进来,六人低首退至两边,让开了一条道。
黑衣女子走上前,以左手背触额头、脸颊和脖颈试温,右手快速搭上床上人的脉膊。她收手,略一沉思,又用右手去摸病人的掌心。掌心灼热无比,散着惊人的烫。
“轻老夫人…烧了多久了?”
“今日是第五日。”旁边的小丫鬟细声回答。
“如何?”
“能救醒。”除了能醒,她什么都不能保证。
女子走到桌前,挥笔快速写下两个方子。她让人照第一个方子感觉抓药回来,架锅将两缸水烧成一缸,烧完马上抬进来。第二个方子,她交给轻鸿,让其明日一早煎药,每日早晚,连服三日。轻鸿接过药方,心中却打定主意要将人留至母亲转醒。
女子扫了一圈屋子,望着满室的人:“留两个丫鬟,其余的都给我出去。”
轻鸿已是言听计从,指了细心的两个丫鬟,率先带人离开。白衣少年也负手离去。女子哭笑不得:这个“其余的”,可没有包括公子在内。虽然她知道,公子不喜欢药味。
其实,公子只是不喜欢看生老病死。
少年走在最后,轻轻带上门,让门口的两人别允任何人随意进出,又交代了几句,走向这座未知的府邸。
屋内,女子摘去面纱,露出一张精致的脸,正是轻云。两个丫鬟并没有多大反应,立在一旁等候差遣,令轻云眉间染上了几分失望:“你们是当地人?”
“回医仙,我们是当地人。”
“不用这么麻烦,叫我云医就好了。”医仙,这也是一个很久远的词,轻云听着有些别捏,“那,你们可曾见过府中的二公子?”
“没有。二公子没有来过这里。”个头稍高的丫鬟回答。
轻云无奈一笑,又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灵罗(灵秀)。”
高的叫灵罗,另一个叫灵秀。轻云点头,向两人招手:“来,你们把老夫人扶起来,将她的头摆正。”
轻云从箱中取出银针,烛焰上烫过后,一一封住轻老夫人头部的头维、阳白、印堂、晴明、百会、风池、天柱、太阳、听宫、人迎等二十七处大穴。瞧着这张老脸,她真想把针全扎进这个老不死的脑袋里去。高热五日啊,不知道床上的老女人醒来会是怎样的景象,她很期待。
“扶稳了。”轻云微扬嘴角,坐到桌旁喝茶,等着人将水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