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云未曾有所耽搁,从魏记酒铺出来后直接回了客栈,将轻府中的事说与月奴听,特别是遇上了龙斫。月奴大惊,不过片刻又平复了下来,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娓娓分析来。
一个是蛟国太子,一个是奚国相佐。蛟国地处西,奚国在南。若两国谈合作,无非是两种情况,两国的密商或是四国的大事,无论哪个皆是因利而起。如果说仅是蛟、奚两国,能谋取利益的,只有一座山和一条河。山乃无极山,上有极乐宫,占漫山矿石;河是子母河,流经无极,北通蛟国,南润奚国,滋养万千土地。子母河,恐怕只能各占一方。但这无极山,极乐宫势大,不知面对两国联手可有招架之力。至于四国,怕是会将矛头指向无欢。毕竟,在四方的认知中,无欢目前是最大的恶势力。
上古时候,无极山并不叫无极,而是叫无尽山。无极与有穷虽相隔整片大陆,却时有往来,如兄弟般友好融洽。上一任境主在位时,左右不过五十年,有一段非常动荡的时期,是非纷杂,黑白错乱,世人皆自顾不暇。当世一位得道高僧,看淡红尘,道破因果循环,只留下只言片语,不见了踪迹。直至硕息执掌四方,慢慢将动、乱压下,方保一时和平。可是,困兽之斗猛于虎,仇恨怕是会越积越深,不根除终成大患。
参与过纷争的人如今再记起高僧的话,恍若昨日般历历在耳。
万恶之源乃恨,恨穷于有穷,尽之无尽。
正是因为这番话,幽篁之前的极乐宫主将“尽”字换掉,以撇清与有穷原本莫逆之交的关系,自此傲立于世。
想起轻云提到魏卿娘,月奴正色:“下次不要再将魏记酒铺牵扯进来,特别是青青和子衿。”
“不就是公子许过魏记平安富贵,又没出什么事。”轻云反驳。
“不,她们姓苏。”
“可她们身上背负着苏家的血仇。”
“若是她们出了什么事,你负得起责任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堵得轻云哑口无言。
眼前浮现出苏夫子那张沧桑和蔼的脸。她还记得小时候,那会儿还在学堂念书。她有一次问夫子,青青为什么叫青青,子衿为什么叫子衿。夫子说,因为青青是堂姐,子衿出生时青青还未取名,又比青青晚了一天。恰好学堂在教“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诗句,她们的哥哥天天吟着这两句,逗得她们咯咯直笑。轻云又问,为什么不是叫青青和悠悠。夫子听罢,朗朗大笑。可轻云分明看见,夫子的眼底是沉沉的伤痛在若隐若现。望着不远处玩耍的三个孩子,夫子的声音仿佛从天尽头而来,悠远而苍凉,是一句毫不相关的话。
夫子说,他们啊,是苏家最后的血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