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陌璃时而抬头望向几道围墙之隔根本看不到的城内战斗的方向出神,时而侧头望着仍未熄烛的凌雪房间大口灌着烈酒。
回来后他便没有离开过这里,所以身上仍是那身藏蓝上好绸缎褂子,腰系宽沿镶边玉带,因为久坐,遮于腿上的衣下摆已经积了不薄的沙尘,让这样一位原本妖娆俊美的王爷增添了些许忧伤苍凉的味道。
“嘶……”
梦中的凌雪睡的很不安稳,倒抽气的微小声音还是传进歆陌璃耳中。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长褂卷着还未散开的沙石粉尘朝凌雪房间大步走去。
表面看来凌雪身上似乎没有什么伤口,但身体里那两股厮杀的力量却让她非常痛苦。
歆陌璃静静站在凌雪榻边,望着饱受煎熬的凌雪却又无计可施。
最后做了一个让自己有些诧异的动作,随手自然的拿起桌上方巾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拭着额头细汗,这般温柔照顾她的是他吗?歆陌璃自己都有点不相信。
刚擦拭后抬起的手停顿在凌雪额头上方,紧紧攥住那块方巾的手有些颤抖,那种微妙的感觉让歆陌璃很是懊恼,他与她几乎都已经做了只有夫妻才做的亲密举动,可如今那种不一样的不受他控制产生的感觉让他异常气愤。
他已经习惯主宰一切,安排一切,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按他的计划一步步进行,但在这个不一样的夜晚,一面,是城内云尘的激斗,一面,是一个未发育小丫头与炎妖珠的抗争,搅乱了歆陌璃的思绪,仿佛酒劲突然来袭,烦躁的异样心情让他恼怒的将方巾甩在桌上,大步流星转身出了房,可不到两秒钟的工夫又折返了回来,飞手挥出一股气流击灭了那摇摆不定的烛火,房内霎时暗了下来。
而门外,再没了那个独自饮酒沉思的男人的影子。
直到房前屋后鸟儿的欢叫声唱起,凌雪才缓缓睁开了眼。身体像打完一场仗似的酸疼疲惫,深吸口气,阵阵花香飘来,将昨夜难闻的气味冲的更淡,他赢了吗?平安吗?
凌雪其实还很气愤那晚他突然在背后袭击了自己,但是,昨天又出现救了自己,似乎一切就像他们演的戏,让她这个局外人看不懂,想不透,不过,在试妖场上,那个叫云尘的男人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头好疼啊,真的记不起来了。只知道她当时很冲动要杀人,但他说完了之后她便好些了,唉呀,究竟说了什么?
凌雪坐在榻沿双手胡乱抓扒着乌黑的头发,恼着自己极差像老太婆的记性。
低头一看,嗯?
谁给她换了衣服?
不会是他吧?
凌雪脸颊倏的飞起两朵红云。双手拍了拍火热的脸蛋,摇头自语道“不会不会,府里那么多丫鬟,自己一个干豆付身材有什么好看的,一定不会是他。”
自顾摇着头开了房门。
“啊!你!青霜你怎么在这?”
“奴婢没有保护好小姐,理应以死谢罪,现来领罪。请小姐惩罚。”青霜跪在门口石板上,看她身上的沙尘,似乎也有一段时间了。
昨晚皇帝回宫后便紧急布置戒备,所以看守青霜的侍卫也扔下她不管了。
软骨散时辰过后,她便独自回到王府,那已经是后半夜了,而她原本是静静跪在六王房门口的,可歆陌璃一向警觉敏锐,发现了青霜后便把她支到凌雪门前跪着,能不能原谅,要看凌雪的态度。
宫主竟然没有按宫规处罚她?!青霜诧异宫主的转变,却也没有一丝侥幸开心反而心情更加沉重,他的转变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那个小小的女人。
“唉呀,什么惩不惩罚的,你快点起来,当时那种情况,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力量可以阻止的,我根本没有怪过你。”凌雪说着便要扶起她。
青霜仰头看着眼前这个看似疲惫脸上却仍洋溢着快乐宽容微笑的小女孩,乌眸闪耀着让人挪不开眼的夺目光彩,突然明白宫主为何偏偏对这个小女孩产生了兴趣,在她的身上,有着她永远都不会再有的纯真与善良、洒脱与无束。
青霜十岁被宫主收养进入冥焰宫后,在她的身上便只有血腥杀戮冷酷绝情,即便是萌芽的情感也被她压抑得无法喘息发芽,隐忍的痛苦不堪。这个花一样美好的女孩或许会改变某人的一生吧。
青霜苦笑着,自己恐怕永远不会赢过眼前本被她看不起的小女孩了。
嗵嗵嗵。
“青霜谢小姐的不杀之恩。”青霜三个叩首是发自内心的。
一切正趋于平静,云尘在诛杀了妖餮一众后便带着啸寒离开了,甚至未去宫内与老皇帝道别,就是这样随性自然的一个人反而让皇帝无法怪罪反而满心感激。
城外的青竹林内,羊肠小路上不急不徐的走着两个人。
一个是啸寒,另一个是戴上围纱帽的云尘。
“主人,为什么不和凌雪姑娘解释清楚那晚你是为了救她才打她的呢?”啸寒似乎正在为某项宏伟的目标努力游说着,他不想凌雪姑娘误会明明救了她的主人。
“有些事,无须解释。”那天晚上在房顶,若非云尘背后那一掌,凌雪恐怕早已抗不住妖餮刻意引发的炎妖珠能量而导致她一命呜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