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刘安邦和李凌霄始料未及的是,杨登奎几人会如此能屈能伸。
质问当晚,杨登奎便专程守在韦风和的办公室,等刘安邦和李凌霄下班。当然,光守在县长办公室没用,杨登奎还说通韦风和帮他宴请两位调查组负责人。
俗话说,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
韦风和有钱把儿子送出国念书,又让女儿读得起国际学校,全都拜眼前人所赐。两害相权之下,韦风和不能拒绝杨登奎的建议,只能硬着头皮亲自去找二人说和。
换做旁人,刘安邦和李凌霄肯定不会卖这个面子。可顶头上司亲自来请,二人实在驳不了这个面子。再说,二人确有一些话想对以杨登奎为首的煤老板们传达。
晚6点整,石田县政府大院四辆轿车鱼贯而出,直奔石田宾馆而去。
按说,煤老板出手阔绰,肯定看不上石田宾馆这种政府性质的服务场所,但杨登奎没办法,二位副县长亲口指定,他也不能违了客人的意不是。
石田宾馆一号雅间,此时气氛有点诡异。先不说三位县政府当家人在场,让人感觉气场强大,光说一位商人居然可以和三位Boss级人物同桌而坐,而且面色淡然,就让人感觉肯定将有大事发生。
果真,酒席初启,杨登奎便主动对刘安邦敬酒道:“刘县长,今天您能赏光,是我杨某人的荣幸。在这里,当着韦县长和李县长的面,我想跟您打个保证,六合煤矿安保不符合规定的地方,我肯定立刻派人去完善。所以,也请刘县长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如何?”
话是好话,说的人感情也算诚挚。只是脾气向来死硬的刘安邦,脸色并没缓和多少。
刘安邦无视杨登奎举起的酒杯,双目定在面前的餐桌之上,口中幽幽回道:“杨总,不是我无理取闹,也不是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您言之凿凿说改善采矿条件,却一直没有实际行动,你觉得我是刻意针对你吗?不是,我是对全县的私人煤矿都有意见。”
什么叫一棍子打翻一船人,刘安邦是也。不过,这次刘安邦的确没有说错,石田县的煤矿采掘条件的确不尽如人意,矿工们拿到的薪水奇低不说,人身安全也得不到保障,甚至发生事故后善后工作,矿主们也能省就省,这才是让刘安邦大为不忿的地方。
谁不是爹生娘养的?谁没有老母幼子?谁家里要是有条件,会来当苦逼的矿工?
刘安邦的脾气,杨登奎略知一二,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面色发窘之际,杨老板便对韦风和直使眼色,希望他从中调停两句。
韦风和更觉无奈,自己两位副手一个是省委副书记公子,一个是市长前任秘书,都是大有来头之人,自己就算跟杨登奎相交莫逆,此时却不是和稀泥的好当口。
拗不过杨登奎一劲眼神示意,韦风和最终还是帮他开解了一句道:“安邦同志,杨总他们开煤矿也不容易,我看你和凌霄同志就适可而止吧。”
作为调停人,韦风和说这番话,其实已经违背了他的初衷。而一直冷眼旁观的李凌霄,也觉得韦县长未免有些胳膊肘往外拐了。
刘安邦态度更加不堪,只瞟了韦风和一眼,便重又将目光定到面前的酒杯上,冷言道:“韦县长说的简单,您想过遇难家属的感受吗?您觉得我们就这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老百姓会怎么说我们?”
一直扮演纨绔的角色,李凌霄没想到刘安邦也会有悲天悯人一面。细想下他说得的确没错,一曰为民请命,一曰为己置身。
韦风和听刘安邦略带挖苦的话,有些愠怒,可多年的官场历练,还是让他暂时压制住了火气。
“安邦同志,话虽然说的没错,可你也要想到采矿业为咱们县带来的巨大税收贡献不是?你和凌霄同志就算稍微抬抬手,也不算违反原则,何必斤斤计较个没完呢?”
对韦风和的话,刘安邦真真是无语了。
此时的李凌霄,为刘安邦“马首是瞻”,只要刘副县长一句话,李凌霄肯定不会跟他们在这消磨时间。
果然,话不投机的刘安邦甩给李凌霄一个眼神,悠然起身道:“竖子不足与谋,二位,刘某先行别过。”
说完,刘安邦拿上椅背上大衣,飘然而去。主角已经离席,李凌霄更没有待下去的必要,跟二人告了一声罪之后,他也拿起外套,紧走两步跟上刘安邦的脚步。
两位恶客率先离席,是韦风和和杨登奎没有料到的事。不过人家已经走远,的确没有再挽回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