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情况奴才并不清楚。”
桂嬷嬷眼角淡淡的瞥了夏筱筱一眼,摇了摇头。
“那桂嬷嬷可知道母后此时让本宫去凌云殿是为何?”
夏筱筱望着凌云殿的方向,越往那边走,人迹越是少了起来。
“实不相瞒,太子妃娘娘,实是皇后娘娘这些时日以来因亲自照顾着躺在床榻间的皇上,身子也虚弱了许多,这才想让娘娘过去陪陪皇后娘娘,好歹,您也是皇后娘娘的人不是?”
桂嬷嬷一番话下来,夏筱筱想起之前去过凌云殿时老狐狸的模样,心中本有的几丝疑问也沉到了心底去。
一路踩在宫街之上,绕过月霞宫,没多久便到了凌云殿之外。
桂嬷嬷推开了门,夏筱筱走进去,空荡荡的殿内,因窗户被帘子都遮挡着,显得里面黑暗了许多,云姮就站在离床不远处,双手垂在身侧,静静的望着榻上的人。
“儿臣,参见母后。”
夏筱筱往前行了一个礼,在皇后身侧,垂着脑袋,只听到云姮对她轻轻“嗯”了一声。
夏筱筱抬起头来,顺着皇后的目光往床榻上看去,听闻太医们说过皇上有醒来的迹象,可是现在躺在床上的人还是紧闭着眼,几日不见,北宫成彦的两鬓间又多了几丝华发,脸色苍白,只能看见胸前还有着微弱的起伏,得知还有生命的迹象。
“皇上自小练武,身子骨就比一般人要健硕许多,二十多年了,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来,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这样虚弱的躺在床榻之上,连眼都不能睁开看我一眼。”
云姮静静的望着那道身影,缓缓的说着,语气平淡。
夏筱筱看着她,也是惊了一惊,她从未听老狐狸这般平淡的自称过“我”,皇上的脸色苍白,老狐狸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就像桂嬷嬷说的,她身为一国之后,整日除了后宫之事,还得操心北宫煜和北宫冀之间的争斗,如今更是把大多时间都花在了皇上身上,看起来比以前那风姿绰约之时,要憔悴了太多。
“母后,太医不也说了皇上应该再过不久便会醒过来吗?母后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
夏筱筱过去想扶她坐下,她却摆了摆手,一直静静望着皇上的眼中突然有了丝笑意,像个少女似的笑着,脸上多了分霞红,仿佛沉浸入曾经那些极美好的回忆之中,“初入宫之时,他风华正茂,登基不久,便海选了秀女,那时,我就在那众人之中,他一眼便看中了我,当着众人的面,他第一个就拿下了我面前的牌子,那时,不过淡淡的一眼,他又转身选了其他秀女,可是也就是那一眼,我永远也忘不了他当年那般柔情的模样。”
那一眼,对皇上来说可能只是随意的一眼,可是对于云姮来说,那是这么多年来皇上对她最温柔的一刻。
“本宫在未坐上这后位之时,皇上偶尔也会到本宫的住所处来看看,可是自从本宫用尽手段,步履薄冰,一步一步的从卑微的秀女走到这个后宫之主的位置上时,你的姑姑,夏淑兰,刚入宫便被皇上封了贵妃,本宫花了近十年才走到稍微能靠近皇上一点的地方上,而夏淑兰,不过刚入宫,便走近了皇上的心里。”
说着,云姮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她袖中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努力的让自己平静着,她突然转过头来,盯着夏筱筱的眼中多了丝夏筱筱看不懂的情绪,“筱儿,你可知本宫为何要让你进宫?”
夏筱筱心中一紧,缓缓的摇了摇头,又垂下眸去,语气有些冷淡,“儿臣,不知。”
云姮盯着她,眼中有同情,有怜悯,有嘲笑,有讥讽。
“桂嬷嬷。”
云姮的声音提高了几分,门外的桂嬷嬷推门进来,手中多了碗汤药,递到夏筱筱手里,便掩****又退了下去。
“本宫一直在想,皇上的伤情已好,却仍不见醒来,是不是因为皇上就那般讨厌本宫,不肯咽下本宫喂的药。”
因为了让皇上有着极好的养病环境,殿内周围的窗户上都掩了帘子,将外面的光线挡住,夏筱筱听着老狐狸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疲惫的对她说道,“筱儿,你去替本宫给皇上喂药吧。”
“是。”
夏筱筱心中不由叹了一口气,或许,如果不是因为老狐狸当年那么执着于后位之争的话,也许,皇上也至于这般冷漠于她吧。
她到榻前,老狐狸也慢慢走了过来,夏筱筱从碗中舀起一匙,小心翼翼的往皇上嘴中送去。
药是棕黑色的,但却熬得清澈,从碗中发出淡淡的苦涩味,就在夏筱筱的汤匙即将送到皇上嘴边时,那张毫无血色,一直紧抿着的唇终于动了动,夏筱筱这次清楚的听到,他喊着那人的名字。
云儿。
夏筱筱手一顿,抬头去看站在一旁的皇后,她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应该是并没有听到皇上方才嘴中所发出的呢喃。
“你看着本宫做什么?皇上服药的时辰快过了。”
老狐狸皱了皱眉,低声催促着,夏筱筱也不敢告诉她,又重新将药往皇上嘴中送去。
“砰!”
就在这时,一直紧闭着的殿门突然被人打开,有光从外面猛的射进来。
“真是好一出的苦肉计。”
那人一身玄衣,匆匆进来,身后随了一众大臣,就连夏筱筱的父亲,夏覆也在其中。
夏筱筱震惊的看去,谁料老狐狸在她身旁,一把将药碗夺了过去,欲往皇上口中喂去!
“来人!拿下!”
断喝声下,不过一瞬,门外冲进一群侍卫,将夏筱筱和云姮二人围在榻前,无席不知突然从何处冒了出来,抢在云姮面前一把将药碗打破,带着苦涩味的棕黑药汁顿时随着碎片在榻前洒了一地!
碗碎,侍卫们一涌上前,两名侍卫直接过来一把抓住夏筱筱的肩头,一脚往夏筱筱膝盖窝踢去,夏筱筱猛的跪到了地上!
“你们做什么!”
夏筱筱挣扎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如电光火石般快得让她来不及反应!
一转头,老狐狸也被两名侍卫已同样的方式扣在了地上,云姮猛的抬头,方才夏筱筱所见其脸上的悲切顿时消失不见,反而变得狰狞起来,“北宫雉离!你这是什么意思!”
“北宫雉离?”领头之人嗤笑出声,手一摊,平顺便将一块令牌递到了他掌心,他将令牌扔到云姮面前,轻声的讽刺道,“母后可应该看清楚,本宫是谁再说话的好。”
云姮见到落在膝前的令牌,正是当初她让北宫雉离从北宫煜那里得到的那枚刻有“煜”字的令牌,这东西本该在她的手中,她本让人拿着这信物去暗杀北宫煜!
可是此时这枚令牌突然出现在了面前这个男人的手中,她一双眼渐渐被难以置信所掩盖,猛的抬头,盯着他咬牙切齿的叫出了他的名字,“北宫煜!”
夏筱筱浑身一震,盯着北宫煜的那张脸不敢相信,北宫煜,怎么会是北宫煜?北宫煜此时不是应该在南溟国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时北宫煜身后有太医匆匆上前来,手指往方才洒了一地的药汁上探去,闻了闻,又拿出了一根银针出来一测,随之面色猛的变了变,立马跪倒地上,大气不敢喘的禀报着,“回……回殿下……此碗药中,确实如殿下所料,放了剧毒!”
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在殿内齐齐响起,夏筱筱一脸震惊的看向身旁的云姮,老狐狸居然,是想杀了皇上!
也就是说,方才,自己差点亲手将毒药喂到皇上口中!
若不是北宫煜来得及时,那自己岂不是要背上这弑君的罪名?可是,此时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都亲眼看到了药碗是在她的手中的,她这下该怎么解释?
说她并不知情,北宫煜会信吗?
“皇后与太子妃二人结党,欲以毒弑君,”然而,北宫煜却连开口的机会也不给她,手一挥,冷声便下了令,“将人先拖下去,打入天牢,具体刑罚,待父皇醒后定夺!”
云姮整个人顿时像所有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瘫软在地上,面如死灰,双瞳无光,她知道,从太医口中说出有毒时,从北宫煜领着人冲进来的那一刻,一旦被揭露以后,自己就再没有机会了。
她,终究还是没能亲手杀了这个躺在床榻上的男人!
夏筱筱被侍卫拖起来,她想跪倒北宫煜面前求饶,她想对他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在抬眼看到北宫煜眼中那冷漠的讽刺之后,她彻底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只是老狐狸利用她设的一场局,也是北宫煜利用她,设的一场局,而自己,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也什么都辩解不出口。
她夏筱筱,千躲万防,终是没算到这一出。
云姮突然在这个时候让夏筱筱到凌云殿,就是想借她的手杀了北宫成彦,按照云姮的计划来,北宫煜不在宫中,这个时候宫内上下几乎都是由她这个皇后说了算,而自己是太子妃,她便可以将这个弑君的罪名推到北宫煜的身上。
然而云姮没有想到原本应该在南溟的北宫煜会突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凌云殿,也就是说北宫煜一早便算到了云姮的计划,之所以领着众朝臣一同前来,就是想拿众人作证,亲眼看到是她将药送到皇上口中,而她之前同皇后走的近十众所周知的,而当时只有两人在,这个弑君的罪名,自然而然就留到了她们二人头上。
北宫煜带着朝中大臣前来,是因为如今朝廷中皇后的人马并不少,今日来的人当中,即使是皇后的人,但在那样的情况下,若是敢站出来走到皇后一边,那就等于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没人会这样傻,借此,北宫煜便可先将皇后拿下,日后再一举将皇后的势力打翻。
这种情况之下,根本没人会管夏筱筱到底是否是冤枉的,她的作用,只是他们为了除掉对方的一颗棋子罢了……
可是,她还不想死,弑君是大罪,是要被诛九族的!
夏筱筱此时几乎已腿软得走不动路了,只要一想到可能会被北宫煜赐死,她整个人就慌了,哭都没有办法哭出来,只是害怕得两眼通红,老狐狸拿她当替死鬼,北宫煜拿她当陪葬品,这个时候,唯一有可能帮她的只有那个人了。
“爹……”
夏筱筱朝北宫煜身后的夏覆投去求助的目光,她的声音低低软软的,不难发现有些颤抖,她鼻头渐渐也红了起来,六岁以后,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