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宫。
秦溪月一人对弈,棋盘上黑白双子厮杀,明明白子优势明显,结果却被黑子转败为胜。
她强压住想要将棋盘掀翻的冲动,站起身来深深吸口气,理智慢慢地归笼。
走到窗前,秦溪月凝视着窗外,这一年马上就要过去了,进宫这么久,所有的目标都未达成,虽然升了位份,但是却无皇宠。
她知道进宫不易,但是并不知道会这么辛苦。
不只是她,也许这宫里的其他妃嫔也都在凝视着忘忧宫,想要看看忘忧宫里的人什么时候能失宠,这样别人才有机会更进一步。
舒妃恢复封号是个契机,唯独没有料到宋云昭反应这么快,更没想到皇上即便是踏进了后宫,依旧只去忘忧宫。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是她却知道,这回右相立功的背后,宋云昭肯定是做了什么,应该不只是捐银这一件事情。否则的话宋南祯主管雪灾事宜,右相怎么会暗中给他行方便。
所以舒妃恢复封号忘忧宫没有丝毫动静,她心里就已经清楚了,舒妃跟宋云昭肯定是有过联手。
这样的形势对她太不利了,如何打破宋云昭独宠的局面,才是她眼前最急迫的事情。
三妃之中舒妃与宋云昭的关系让人有些不懂,但是这次雪灾让右相获利,想来短时间内舒妃应该不会为难宋云昭。
三妃中还有庄妃跟婉妃,婉妃的性子令人有些难以招架,端着才女的架子不肯落地,就算是有什么图谋,以婉妃的性子也绝对不会出头去做,只会让别人顶在前头,这自然越是她愿意看到的。
那就只剩下庄妃,庄妃虽然比婉妃好打交道,但是庄妃才是三妃中最不好谈条件的。
虽然庄妃有对她示好,但是合作的事情她还是有些犹豫。
只是眼下她没什么机会等了。
“主子,庄妃娘娘说请您过去喝茶。”
“有没有说什么事情?”秦溪月看着芳萍问道。
芳萍轻声说道:“好像是年宴的名单下来了。”
秦溪月神色一凛,“服侍我更衣。”
若是为了此事是要亲自走一趟,庄妃请她过去,想来应该是名单有什么问题。
昭阳宫里,庄妃的脸色可不好看,胭脂在一旁服侍,此时上前一步轻声说道:“娘娘,舒妃封号只要右相在,早晚也是能拿回来的,您也不用生气。”
“本宫可不是为了这个。”庄妃冷笑一声,“你看看年宴单子。”
胭脂上前拿起单子快速地扫了一遍,然后面带惊讶的说道:“宋婕妤娘家进宫的居然是宋大夫人?这……这有点不妥当吧。”
“谁不知道宋云昭与生母不睦,母女关系十分冷淡,原以为年宴宋三夫人进宫咱们也能看看热闹。”庄妃哂然一笑,她们还想看热闹,结果皇上直接就给把事情给解决了。
若是宋云昭提出让宋大夫人赴宴,她们还有机会做点什么,但是现在皇上直接定了此事,她们想要做什么可就不容易了。
至少目前,这是宋云昭身上唯一的缺点了,但是这机会也没了。
怎么能不生气?
“娘娘,秦婉仪到了。”云黛进来躬身回道。
“请进来。”庄妃说道。
很快秦溪月就随着云黛进了殿,上前一步对着庄妃见礼,“嫔妾拜见庄妃娘娘,娘娘安。”
“快起来吧。”庄妃满面笑容的开口,“坐下说话。”
“谢娘娘。”秦溪月道了谢这才入座。
胭脂带着宫人奉上茶点,对着秦溪月笑道:“婉仪尝尝这点心,是娘娘特意吩咐御膳房做来的。”
秦溪月笑着说道:“既是这样,嫔妾倒是要尝一尝。”说着用银叉叉起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品了品,便道:“这是玫瑰酥吧,只是没有吃到玫瑰花瓣。”
“是用玫瑰花绞了玫瑰汁揉入面中,这还是娘娘想出来的法子。”
秦婉仪顺势赞美了庄妃一番,放下叉子后,看着庄妃笑道:“瞧着娘娘今日的气色不是很好,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吗?若是娘娘不嫌嫔妾愚钝,嫔妾倒是愿意为娘娘分忧。”
秦溪月如此识趣庄妃很满意,便看着她说道:“本来是想请你过来喝茶说说话,不想正好拿到了年宴的名单。”
胭脂立刻上前将名单递到秦婉仪手边,“婉仪请看。”
秦溪月笑着接过,这名单入后宫自然是先给三妃,她知道会有这個名单,但是以她的位份是不可能立刻拿到的。
接过单子仔细看过去,这一看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眼睛落在了宋大夫人的名讳上。捏着名单的手微微一紧,随即回过神又松开。
庄妃的眼睛扫过秦溪月的指尖,嘴角勾了勾,慢悠悠地喝着茶,气定神闲。
秦溪月把名单放在桌上,这才抬起头看向庄妃,面上的神色早已经恢复如常,慢慢地说道:“这名单嫔妾瞧着也没什么不妥,唯独宋府赴宴的是宋大夫人,这一点倒是让人有点意外。”
“是啊,自来孝字如天,也不知怎么宋婕妤的母亲不在宫宴名单上。依本宫来看,宋婕妤如今得宠,便是府中多来一人也没什么。”庄妃轻笑一声慢慢开口说道。
秦溪月心想果然如此,庄妃这是要拿着她冲锋陷阵呢。
她虽然不愿意做那把刀,但是这件事情却也不能就这样放过,她与宋云昭之间的关系是无法改变的,只要她在,自己就永远被她压着无法出头。
她自然不愿意。
“娘娘说得有道理,只是嫔妾位卑,这等大事哪有资格开口。”秦溪月一脸的无奈,“说起来今年宫宴还需三位娘娘共同主持,这可也是本朝头一遭的事情。”
庄妃就知道秦溪月不会轻易上钩,听她这话似是无意地叹口气,“贵妃仙逝之后,这宫里就没个管事的,眼下后位空悬,长此以往只怕朝臣也会进言请皇上立后。偌大的后宫,总不能一直如散沙一般。”
“是这个道理。”秦溪月笑着附和道。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道:皇后?庄妃现在也真敢想,她既没有为皇上诞下子嗣,其父也没有为朝廷立下大功,凭什么她能坐上后位?
三妃不过是看着风光,贵妃死后,皇上都没有再立贵妃,就能看出对三妃的情分可不像是三妃表现出来的那么深厚。
只是她现在不过是个婉仪,妃位的边都摸不到,自然只敢心里想想,嘴上一个字都不会冒出来。
不止这样,秦溪月还要附和庄妃,最好庄妃真的去争皇后的位置,三妃不争起来,怎么给别人晋升的机会?
后宫地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原来的萝卜不挪窝,后面的怎么补上去?
秦溪月跟庄妃各有打算,俩人面带着笑看着说得亲亲热热十分开心,但是心中却是互相防备,甚至于还想推着对方先出手为好。
宋云昭得了消息知道庄妃请了秦溪月喝茶,暂时也没放在心上,她们凑在一起能做什么,大概还是因为宫宴名单的事情。
等旨意正式送出宫,她们想做什么也没用了。
“陈充衣病了?”宋云昭惊讶地看着冯云瑾问道。
冯云瑾忽然来访,没想到说的会是这样件事情。
冯云瑾无奈地点点头,“嫔妾也不过是个小媛,哪里能管得了陈充衣的事情,但是她跟前的宫人求到我头上想要我帮着请个太医过去看看,嫔妾倒是遣人去太医院走了一趟,但是没能请来人。”
宋云昭有点意外地看着冯云瑾,“没请来人?太医院连个太医都分不出来?”
冯云瑾抬眼看着宋婕妤,轻轻叹口气这才开口说道:“当初陈充衣被贬冷宫是因为毒害秦婉仪,太医院那边不敢得罪秦婉仪,所以没派太医过去,只让医女去走了一趟。”
医女在太医院的职责就是辅助太医,大病看不了,小病看不好,若是为嫔妃们搞个推拿按摩倒是十分拿手,专业不对口,人家医女也是为难。
明显这是让人去顶缸。
当初陈贵姬因为插花一事废除贵姬之位贬为充衣去了冷宫,这么久了,其实宋云昭都不太想起这个人,毕竟她跟陈贵姬真的是没什么交情,也没什么往来,不能说是陌生人也差不多了。..
现在听了冯云瑾的话,心中也是戚戚,当初陈贵姬下毒一事她本就知道她至少有一半是被冤枉了,剩下那一半是她自己自作自受,懂药理是好事,但是在宫里这种地方,这种事情真的是能不被人知道就不被人知道。
现在好了,别人挖了坑,她也只能跳下去。
冯云瑾看着宋婕妤眉头紧皱的样子,以为她是在为难,就叹口气说道:“婕妤不用为难,无法相帮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都是陈充衣的命。”
总不能为了一个陈充衣让宋婕妤涉险,她虽然有心帮一把陈充衣,也不会把别人搭进去。
“倒也不是为难。”宋云昭缓过神,她看着冯云瑾说道:“我与陈充衣的关系虽然一般,但是事关人命,也不好袖手旁观。太医院那边我让人去走一趟,到时候看看再说。”
冯云瑾笑,“婕妤是真的心善。”
宋云昭看着冯云瑾,“那也未必。”
冯云瑾哭笑不得,哪有这样自己说自己的,她轻声说道:“我一来是可怜陈充衣落到这般境地,二来是怀疑当初下毒一事有蹊跷,今日对陈充衣施以援手,指不定他日还能用上她。”
宋云昭:……
智囊就是不一样,走一步看三步啊。
冯云瑾能跟她说这个话,可见是真真切切投靠她,她本来也是有这个打算,俩人想到一起了,于是就笑着说道:“你说得有道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当初秦溪月中毒一事,冯云瑾居然也起了疑心,看来不是她小人之心,确实是存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