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正平跟邹树生说过,打算从大伯家后面的小路进山,所以两人把集合的地点定在新家后面的岔路口上。
大约等了半个钟头,村里派出来的人和派出所的车陆陆续续赶到。
领头的是派出所所长,当肖正平跟所长碰头时,他先是一愣,跟着便笑出声来。
敢情这位所长还是位老熟人——肖正平卖烟抓他去派出所的——后来马文凤被她男人砍伤跟肖正平一起送人去医院的——肖正平的老冤家杨勇!
“又见面啦,肖正平!”不等肖正平开口,杨勇首先打招呼。
“政府~~现在应该称呼杨所长吧!呵呵,咱俩还真是有缘哈。”
“是挺有缘的!叙旧的话咱们路上说,咋的,你们支书说的向导就是你?”
肖正平点点头,“失踪那人是个老走山人,前些年我跟他学过走山,他走的路线我还记得一些,所以我来试试。”
杨勇冲肖正平上下一阵打量,然后转身吩咐道:“咱们进山找人,首先要照顾好自己,不能因为找人让自己受伤。这样,你们五个人,我这儿有三位民警,就分成三组,一位民警带一组人。进山之后千万不要擅自行动,有任何迹象先通报带队的民警。”
说完,杨勇冲肖正平一点头,“带路吧,向导!”
就这样,一行十个人便出发了。
前面一段路都是之前村里和派出所反复搜寻过的,所以这段路没啥好找的,杨勇就找肖正平“叙起旧”来。
“你还会走山?”
肖正平回头一笑,马上又接着赶路,“说起来还跟你有关。那会儿不是被你抓去县里吗?后来放回来了,可啥也不敢干了呀,还被村里人笑话。你都不知道那会儿我有多难受!一难受我就想散心,可又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就想着进山走走。就这么的,我遇见喜儿叔,跟他聊了两句,心想反正也没事儿干,就跟他学学走山。”
“这么说来,还怪我咯?”
“呵呵,我哪儿敢呐!我就是说咱俩有缘,你看这么远的事儿都能把咱俩联系起来。”
一边说着话,一行人渐渐正式进入山林,这之后的“路”已经不能完全算路了,走起来也比较吃力。
渐渐地,说话声转变成喘气声,再后来,随着山势越来越陡峭,干脆就不说话了。
十个人一直不停往上爬,到中午停下来吃干粮的时候,还在已经搜寻过的地方。
肖正平用喜儿叔教的本事,从满山的杂草和密布的林子里一点一点寻找痕迹,渐渐带着这些人进入真正的老山林。
老山林里有没有人迹,没人知道,很有可能迄今为止只有邓贵喜一个人进入过。
从这开始,脚下就已经完全没有路了,唯有肖正平走山的本事能领着他们前行。
可正如肖正平自己说的那样,他只是跟着邓贵喜学过几天,顶多学到一点毛皮。
在失去印象之后,他就只能靠蒙。
这样前进的速度很慢,天色很快便暗下来。
差不多七点半,已经完全辨别不清方向,杨勇便吩咐停下来,找地方过夜。
众人在林子里找到一块稍微平坦的地方,清理出来后生上一堆篝火,尽管已是初冬年月,身边又是黑漆漆的山林,却感觉不到任何的阴森恐怖。
累了一天,吃完东西笑谈两句后,几个人就裹着自己背来的被褥鼾声四起。
熟睡中,肖正平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喜儿叔,喜儿叔在对着自己笑。
他笑得很满足、很惬意,是肖正平从没在他脸上见过的。
肖正平想问他在哪里。
他不说话,而是转过身朝某个方向走去。
肖正平紧紧跟上,问他要去哪里。
可是喜儿叔就是不出声。
走着走着,肖正平看见前方出现霞光,很温暖、很漂亮。
喜儿叔头也不回地走,走进霞光里,成为一道剪影。
肖正平追个不停,逐渐看见霞光里有朝阳升起。
可是肖正平怎么也追不上喜儿叔,一直看着他走进霞光又走进朝阳,最后成为一道残影。
肖正平在梦里大喊一声,随后醒过来。
这不是噩梦,肖正平也不是惊醒,他睁眼一看,天边已经犯起鱼肚白。
抬起手腕一看,已经七点多,而身边还是鼾声起伏。
他从被褥里钻出来,为快要烧尽的篝火添了一把柴。
看着火苗渐渐变大,肖正平出神地盯着火苗回想这个梦。
忽然,他就像受神昭一样站起身,看向林子的东边。
他那点儿走山的本事根本分辨不出哪里有人走过,可他觉得应该朝那个方向走。
清晨的林子里不是一点儿冷,肖正平打了一阵激灵,弯腰把褥子捡起来披在身上,随后轻手轻脚朝那个方向走去。
林子很深、也很密,肖正平走了十多分钟,始终看不到尽头。
忽地,他眼前亮起来,明显看见林子变得稀疏,他感觉越来越近,于是奔跑起来。
可以跑了一会儿他就停下了。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远方山头早已升起的太阳,太阳下是像栅栏一样排列在他眼前的树干。
而在其中一棵粗壮的树干下,他分明看见一个人背靠着树干坐在地上。
那人似乎面向着日出的方向,整个人被太阳包裹着,就像肖正平梦中的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