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叶终归是老了,肉体老了神态也老了。
看见肖正平朝自己走过来,他赌气似的别过头,不去看肖正平。
关于老叶的记忆,肖正平还停留在那天老叶从乡卫生院回家,那天老叶老婆搀着老叶走进屋子,似乎从那时候起,老叶就从队里消失了。
老叶落到如此下场,没人不会说“活该”,可老叶毕竟也是一个人,一个老态龙钟的人,这副样子,看着还是觉得可怜。
肖正平站在老叶跟前,连问了几个问题,可是老叶始终没有吱声。忽然肖正平想到老叶的儿子陈锦州已经在监狱里待了快一年,当初陈金山可是亲口跟老叶说过,说陈锦州是个好孩子,如果表现得好,说不定今年就能回来过年。
肖正平心想,老叶该不会是在等儿子吧!
“锦州,该回来了吧?”肖正平问道。
这回,老叶有所触动,朝肖正平瞥了一眼,但仍然没有说话。
肖正平叹了口气,挨着老叶坐下,“就算回来也不会这时候回来啊,这都什么时候啦!”
见老叶始终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肖正平站起身,拍拍屁股说道:“哎,算了,本来我还想着让我的司机把锦州捎回来,看你这样子,估计是不愿意。那你等着吧,我先走了。”
说罢,肖正平便佯装要走。
刚转过身,老叶便一下子站起来。
“你等等。”
肖正平笑了,“哎哟,能说话呀,我还以为你冻哑巴了呢。”
老叶板着冻得彤红的脸,“你刚那话什么意思?你有司机?”
“你还不知道?我不光有司机,我还有车。怎么,锦州真的要回来了?”
老叶低下头,“前天来的电报,明天释放。”
“你咋不早说!我车都到县城了!”想了想,肖正平又说,“问题不大,明天一早去队部,给看守所打个电话,让锦州去国营饭店等,雪梅肯定会去国营饭店的。”
老叶点点头,又沉默了。
肖正平不明白,儿子释放,明天就要回家,可是老叶看上去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肖正平心说就算因为当年那点儿破事儿,儿子都回家了,老叶也不至于还放在心上吧。
顿了片刻,肖正平忽然说道:“你要实在睡不着,就去我家坐坐。雪梅不在家,咱俩喝两杯。”
老叶没动弹,但也没拒绝。
肖正平见状一把拉住老叶的胳膊,一边拉着他走一边嗔道:“我就不明白你们这些人,老拽着一张破面子,又不当饭吃又不当水喝,有啥用啊!不就是去我家坐坐吗,你怕我笑话你啊还是怕我把你吃了啊?”
老叶一把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怒道:“我怕你?我怕你个鸟甚!”说罢,就自个儿朝肖正平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里,肖正平生了一堆火,没有饭菜,他就拿来一盆子生花生。
“家里没吃的,酒也是我二伯剩下的,你别嫌弃。”说着,他就倒了两碗酒,一碗推给老叶,一碗自己端起来。
老叶朝房子四周八围打量一圈,端起碗喝了口酒,说道:“平子,还是你会折腾。当初你这个屋子啊,推一把就能倒,现在看看,亮亮堂堂、稳稳当当的。”
“嘿嘿,当初我要拉电线,你不是还使绊子来着?怎么,家里还没用上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