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香妃了。
他倒是有些好奇如今的香妃变成什么样？
站在屋檐一角，牧野透过窗架，望向外面的袅袅娜娜的身影。
香妃身着一袭淡紫宫装，容颜如旧，看上去并无什么变化。唯独那眉宇间，以及眼眸中的气势却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昔日的香妃，无论是作为齐王的王妃，亦或后面成为秦王的王妃，本质上都只是一个偏于安乐的王妃。
既不争权也不夺利，安于太平，不问窗外事，不管乱世人。
对自身并无太大控制力，对于享乐毫无抵抗。
而且，头脑偏向于单纯。不然之前也不会因为了偿还齐王恩情，硬是跑到了锦州找秦王了。
她身上浓缩了不少乱世妇人的特点，随波逐流，本心不坏，贪图享乐等等…
但此时看到的香妃，却让牧野暗暗察觉出了极大的不同。
他对香妃知根知底，一眼就能看出几分微妙的不同。
“主子！”丫鬟应了上去，欢喜道，“你可算回来了，太后送的‘雪山倾’已经到了！正等着你回来试用呢。”
香妃微微点头，道：
“先收起来，暂时不用。”
“为何？”丫鬟疑惑。
“太后送我此物并非给我用的…”香妃点了点丫鬟的脑袋，“你这丫头，在皇宫已经呆了一些时日了，还不知此地有多危险？那等贵物，太后连皇后都没送，偏偏先送给了我。到时候呀，这皇宫后院诸多妃子怕都要视为我头号大敌了…我除了她太后老人家，真是谁也帮不了。”
“她送我的东西越好，就像是想要将我攥得死死的…”
香妃皱了皱眉，“奇怪，屋内还有人？”
“刚才有个太后那边来的小太监…”丫鬟小声道。
香妃走进房内，立刻便看到了正在窗外看着她的小太监，她心中一动，微笑道：
“你是小常子是吧？”
牧野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先前本宫在慈宁宫不小心掉了一个香囊，是你捡到的吧？”
“凝雨，你去拿些银两赏给这位小公公。”
“是。”
牧野从此时的香妃眼中，看到了一种对权力的渴望。
不对，不只是权力。
牧野感觉出来了，香妃似乎有了不俗的神窍武学修为了。
这几个月，她还学武了。
一个二十多年都未曾精修神窍武学的女子，一朝习武，那自有是对力量的深层向往。
想来，应该是锦州战事，让她这个安于乱世享乐的绝世美人，终究是意识到了什么。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丫鬟拿了一些银两，递给后者却发现后者没反应，顿时娇喝一声：
“你这小太监，发什么呆？”
牧野正欲开口。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声音高喝而起：
“皇上驾到！”
牧野心中一动，拿了银两后正欲离开，那香妃却道：
“伱这么离开定会被皇上看到，皇上不喜本宫与你们慈宁宫的太后来往，若是见到你送礼过来，他奈何不了太后。你这小太监怕是会难逃一罚，你先到偏房中藏躲一会吧。”
说话前，牧野发现香妃出奇的淡定。
他在丫鬟的指引下，来到了旁边侧房。
这应该是平时丫鬟们的休息之地，牧野透过窗孔，开眼部神窍，凭借高超的目力瞬间就看到了这位如今天启王朝的掌控者。
或许是遗传了北凉王的基因，这位皇上约莫三十出头，身材还算高大，面容儒雅，看上去外形还是不错的。
就牧野接触到的几个王爷，基本上这些皇室王爷，长得都不差。
就外形上来看，还真不像是一个昏君。
只是这位皇上，眉宇间略带几分戾气。
不多时，牧野就听到一阵摔杯子的喝骂声。
“你这贱妇，让你入宫为妃，已是你天大的福气。你竟然还不知谁是你的主子？你真以为有太后撑腰朕就不敢动你了？让你给朕办个事儿，推三阻四不说，你是完全不把朕放在眼里么？”
“臣妾不敢，只是那位老祖宗年岁已高，早已没了凡人间的诸般情绪。”香妃的声音悠悠响起，“臣妾虽能进入天武阁，但也只能在下层看看。也只是与那位老祖宗有一面之缘，他老人家不会听信我一个妇道人家的话。”
“你懂什么？老祖宗这些年未曾见过其他人，能见你一面说明已经对你颇有兴趣。”皇上继续道，“你依靠太后，不如依靠那位老祖宗。你只需多去天武阁走动走动，让那位老祖宗多见见你，届时自然好说话。这都不懂？”
“如今，那位老祖宗正欲收徒，说明已经准备后事了。正是你表现的机会…”
……
喝骂之后，是一阵温言软语的劝阻声。
可没过多久，就是一道啪的耳光声响起，随后皇上离去。
牧野从侧房走了出来，站在门外，只见到香妃倒是无事，只是她身边的丫鬟捂着脸，一副委屈十足的模样。
“苦了你了。”香妃摸了摸丫鬟。
丫鬟摇摇头，反而嬉笑道：
“皇上奈何不得主子，也就只敢对我这个下人发发火，正好。”
“……”牧野。
他走了进来。
“皇上已经离开了…”香妃见状便道，“你从后门离开吧。”
牧野却没有走动，只是静静看着后者，问道：
“娘娘这般容颜，没想到皇上一点都不知珍惜？”
“珍惜？”香妃一愣，旋即笑道，“你这小太监问这些做什么？”
牧野笑了笑，暂时撕下人皮面具道：
“小太监不问，我季公子当然是要问一问的。”
见状，香妃顿时瞪大了眼睛，眼眸中出现了诸般复杂之情，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怔怔走至牧野面前。
用手捏了捏牧野的脸庞，但还是不敢相信。
直至用手在后者身上乱摸，似乎在确认身份。
直至探寻某处后，香妃脸颊一红，旋即不顾仪态，呜得一声扑入了后者怀中：
“公子！”
她身子微微抽泣，一颤一颤的。
一旁的丫鬟看得心脏砰砰直跳，然后熟练的走到门外，将大门关上，如门神一般好好守着。
一主一仆两人万万没想到，这位季公子竟是有泼天的胆子，敢跑到王宫中来？
而且…
片刻后，丫鬟听得屋内传出主子那熟悉却久违的美妙吟声，不由脸颊通红一片。
隐约还听到一声声尊贵威严的呵斥声传来。
“你这小太监，净身都未净干净！不怕掉脑袋么？”
“放肆，本宫…本宫可是贵妃，当今皇上都碰不得，你…休想碰我！”
“……”
——
天色渐黑。
牧野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一旁的香妃侧躺在身边，静静的诉说着这几个月的经历。
从锦州走乱，再到楚州，然后被那位楚王献给皇上。
“我当时只觉女子真如那大江大河中的一束浮萍，只能任由风浪吹走。再有权势，即便是王妃，到最后也抵不过人家的刀枪剑戟。”香妃轻叹一声，“幸好当时有公子给我的符纸，不然锦州之乱，一旦被那晋王捉了去，真不知我的下场会如何…”
就算没有符纸，后续有韩起带兵攻城，也能保你无恙。
牧野当时做了两手准备，自然不会让怀中的炉鼎真的寄了。
“后来到楚州后，没想到比起锦州战乱更像是人间地狱…”香妃幽幽道，“当时我便意识到，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在这般世道，没有力量真是寸步难行。”
以前贵为王妃，养尊处优，外有侍卫精兵，内有丫鬟豪宅，对外面知晓也仅限于妖魔二字了。
牧野心道，这倒是好事。
有了这些经历，那应该对极乐符箓，修行功法应该并无多少抗拒了。
“后来，即便是来了这皇宫…”香妃道，“那位皇上的耐心甚至连齐王都不如，知道碰不了我后，就想着让我去接近那位老祖宗。想尽了一切利用我的办法，让我接近那位老祖宗…”
“老祖宗？”
“是的，他想让我接近那位老祖宗，想让那位老祖宗为他办事。”香妃轻哼一声，“只可惜，那位老祖宗活了上百年，哪能不知晓皇上的想法？这位天启王朝的老祖宗有王朝的传承，从不听命于皇上。他们的传承只在乎王朝的存活。至于那个皇上？人家根本不管你。”
“只是我等这般女子，也不过是从一个地方的货物，变成另一个地方的货物罢了。”
说到这，香妃双眸泛泪，“至始至终，只有公子未曾把我当成货物…这皇宫深院，你都冒险而来…能来此地，公子你应该吃了不少苦吧？”
“……”牧野。
是吃了不少苦。
为了进宫，可是与那大魔头周旋了一番。
“你想要变强？”牧野问道。
“只是不再像如货物一般，被人使来换去。”香妃道。
见状，牧野徐徐说道：
“我有法子能让你变强，只是你可能会付出一些代价。”
“什么代价？”香妃一怔，历经多次辗转，她内心不由想到…难道，公子也要把我交换给其他人么？
“代价就是…”牧野想了想，“你以后可能都离不开我了，也无法反抗我。”
“啊？”香妃一呆。
牧野看她愣神的模样，心道这可能确实不太好接受。
如果是在修仙界诸如魔道修士，基本不会管这些，直接把人控制住，炼成战傀就行了。
甚至最好是没有意识的那种最好，直接磨灭神魂，变成一具空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