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妍道:“让你盯着北巷工程的事,那边的材料备得如何?”
“北巷的图纸已经确定了,有三正两偏房的,又有两正一偏房的,还有两座大杂院用来安置卫州等地过来的庄头、管事。建屋所用的木头、砖瓦也得备齐了,只等入了秋就开工修建。”
素妍婆媳正欢喜着,乔嬷嬷迎了过来,“老敬妃、王妃,老王爷到静堂花厅了,一脸愁容!”
凌薇敛住笑意,没有什么比自个的儿子出息有本事更令母亲骄傲的。
花厅上,老王爷捧着凉茶,愁容满面。
素妍唤声“父王”,他缓缓抬头,“今晨得了消息,说……说……紫霞的帅儿没了。”
凌薇面露惊色,“怎会没了?他们要被发配梁州,妍儿一片好心,派了忠仆父子赶马车送紫霞、青霞,又备了消暑的凉茶、药物。”
能做的,素妍都做了。
她表面上做得令人称颂,可背里也有她自个的私心,她不想紫霞、青霞再处处给自己添堵。“这可是婆母派人做的,与我可没多大关系。”
主意是素妍出的没假,但挑选一对忠仆父子,又配了一辆上好的马车随官差一同前往梁州,这一切亦都是凌薇做的。
老王爷道:“帅儿正是染了暑气不治身亡的。”他搁下凉茶,就算叶氏做得有多过分,可紫霞和青霞都是他的女儿,“待寻到郎中时,帅儿已咽气。”老王爷还能忆起那个孩子的模样来,一个好好的孩子,说没就没了。“听说此次发配的重犯,有不少人在途中染暑身亡。”
那些人如何?凌薇认识的就只得韩家几个,“慧娘怎样了?”
老王爷悠悠道:“她倒没事,如今已走到中途了,再有一个月就该抵达梁州。”
新皇虽没有杀人,但盛夏时节让他们赶赴发配地,这原就是要了他们半条命。就算是秋凉时节赶路,有许多人也会死在发配途中。
“曹家那边,曹家老太太、大太太听说都死在途中了,老太太离开皇城不到五日就没了,在路边挖了个坑,把人草草收埋。大太太是在十多日后染暑身亡的,听说曹氏一族此次死了不少的女眷,一些体弱的男子也都没了。”
曹玉臻就算拥有泼天的富贵,这亦是他用族人的性命换来的,这一辈子,他休想得到族人的原谅。
凌薇问:“韩家人如何?”
“韩家此次发配西北数地,因着紫霞、青霞的缘故,一路上有解暑的凉茶、草药,除了帅儿还不曾听到旁的消息。”老王爷说完,眉头锁得更紧了,“本王身为人父,自己养尊处优,荣华富贵,可是本王的女儿……”
素妍似乎从他的话里听出另一种味道,“任何人做事都得考量后果,任性要付出任性的代价,胡闹自要付出胡闹的代价……”她并不打算隐瞒,没说出口的是:私通叛贼自然也要付出代价,若是成功就是他们的荣华富贵。“青霞带流星阁的细作入府,我从来不相信韩家私通叛贼,她们姐妹完全不知情。”
那不是单纯的拖累,根本就是她们姐妹也参与了其间。最简单的一条,叶浩不过是个七八品的小吏,怎么也卷进去,很显然这里面有人牵线搭桥,而做这事的很可能就是青霞与紫霞。她们是险中求富贵,冒的风险多大,他日的富贵有多诱人。
老王爷因素妍的一席话顿时哑然,轻叹一声,捧着茶杯喝凉茶。
素妍道:“宇文琮叛党案还没结,不易求情。且等案子结了,父王入宫与太后、皇上求个恩典。赦免了紫霞、青霞的大罪。”
老王爷无可奈何,原想让素妍入宫求情的,素妍在太后、皇帝面前比他更有颜面,如果由素妍来说也更为合理。“只得如此!”难道是他老了么?宇文琰在徐州打了场大仗,惹得杨元帅与程大勇等人以为他上了当,哪里晓得宇文琰居然步步为营,将计就计,打了个令江南百姓交口称赞的大胜仗。
耀东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凌薇如离弦的箭,往厢房冲刺而去,很快就抱了耀东到花厅,耀东哭了两声就止住了,一双黑豆般的眸子转动着。
老王爷见他盯着自己,拍手道:“来!爷爷抱会儿!今儿要去工部,催问一下派去卫州码头查看的官员回来没有。建卫河码头的事,还得请工部出面才好。等拿到图纸,又要备料。”
耀东没有抬手,扭头看着素妍。
素妍拍拍手掌:“来!不让爷爷抱,让娘抱抱!”
耀东如今九个月了,长得又壮实又顽皮,抱在手里沉甸甸的,素妍接过,他伸出小胖手,抱住她的脸就“啃咬”,奇怪的是,他更喜欢真咬父祖,从来不曾咬过凌薇与素妍。
素妍笑道:“又舔人一脸的口水。耀东,娘的脸是不是大烤饼,怎的一抱你就咬!”
耀东有她脸上啃了几下,嘴里“羊!样……”地发着音。
“不是羊,是娘!娘亲!娘……”素妍抱着耀东,一遍遍纠正着他的发音。
耀东似在学语,依是“羊羊!样样……”地说着,过了许久,唤了声“娘!娘娘!”
白燕似听到最称奇的事儿,“王妃,世子唤娘了呢!会叫娘了!”
素妍抱住耀东,在他脸上香了一口,“乖儿子,终于叫对了。”其实这八九个月的娃,哪会叫娘,不会是碰巧被他叫对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