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落选的姑娘,立刻害怕得哭了起来;还有的握着栏杆,近乎央求地道:“冯嬷嬷,求你,选我吧!你选我吧,我什么都会干,我会洗衣,还会做饭……”
冯婆子也想多选几个,可大郡主一早就叮嘱过了,轻叹一声,“你们的赎身的银子可不便宜呢,一个得二百两银子,唉……就这个价,今儿在西市口最美貌漂亮的丫头也才五十两银子,这不得买四个了?临出门时,我家郡主就给了一千两银票,最多只能买五个,再不能多了。”
若在过往,二百两银子对韩家也不算什么,可此刻韩家的小姐竟只值二百两银子。
被选中的姑娘要随冯婆子离开了,韩络眼睛一眨,泪珠儿如泛滥的洪开始倾泄而下,拉着韩太太的手再不肯放开声声唤着“娘”,声音哽咽,竟说不出旁的话来。
韩太太轻声道:“到了郡主府你要小心服侍大郡主……”
大郡主到底是税长庚的娘,她一句话可以让税长庚丢了爵位,同样也能助税长庚重新得回爵位。
冯婆子道:“我家大郡主哪会让她服侍?公子另有宅邸,选了吉日,韩络姑娘是要去公子宅邸服侍的。”她欠了欠身,“韩太太,小的告辞了。”
韩络被女狱卒放也了牢房,韩太太抓住栏杆,巴巴地望着韩络,“络儿,你好生保重自己!”此去一别,母女恐怕再无相见之日。
整个韩氏族人,每至一处不得超过三十人,族里有数百人,一拨发往西北长平县、仁和县等地,还有一批发往肃州、梁州,亦有一些是去西南边陲的越西,有一些又去北方,竟有十来个地方。曹氏一族也是如此。幸运的,能一家前往一处地方;要是不幸的,一大家子人就被分往几个地方。从此后,天高水远。再见不着亲人面。
冯婆子挑了五人,出了大门,又去刑部交了银子,出了张收契单,着她拿到户部开办《卖身契》,盖了官印,一并交给冯婆子。
刑部大门外,停驻着两辆马车,冯婆子让韩络与另一名韩姓女子随自己上了一辆,韩络与韩姓女子一脸凄楚。
刑部大牢原在西城外。自西门而入,经过西市口,便见砍头台上站着几个官府家奴的婆子,官府的牙婆正拿着锣鼓,扯着嗓子叫喊道:“各位看官。这位丫头年芳二八,瞧瞧长得细皮嫩肉,只卖三十两银子,能做家务,能生娃,买回去可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明明是个娇滴滴的少女,仿佛那不是一个人。根本就是一件物品,可供看者细赏,可供人点评。
韩络心头一沉,什么时候连她也如那台上的丫头一般,仿佛是猫儿狗儿,又似杂货铺里的东西。明码标价。那丫头长得确实美丽,不比她们这些曾做过正经小姐的女子差,冯婆子在天牢里说,“你们一个得二百两银子,可菜市口漂亮的姑娘才四五十两。”
有人大应了一声。“我出四十两!”
“四十二两银子!”说这话的,是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一瞧她的模样就是哪家青楼的老鸨,这样打扮的女人人群里还有不少。还有一些打扮光鲜的,似大户人家的家奴,又有的似人牙子,与人为婢,与是她们最好的下场,有的或沦落青楼,有的又落到人牙子手里辗转流离。
马车正行进着,冯婆子耳畔飘过一个熟悉的声音:“吴婆子,一会儿我们就买一家子,可别捡那些个漂亮好看的,这种下人多是中看不中用。辛太太可指望着买几个下人回去服侍的。”冯婆子打起车帘,却见一侧匆匆走近左肩王府辛太太身边的吴婆子,又有老敬妃屋里的乔嬷嬷二人,唤声:“乔嬷嬷!吴婆子!”
二人回过身来,马车停了下来。
冯婆子笑道:“你们要去买下人?”
乔嬷嬷欠身答道:“辛太太院里还差几个下人,我们奉命过来瞧瞧,想买一家子五六口的。”年轻的女子做丫头,年轻的男子做小厮,老头儿可以做管家,女人可以做婆子,更重要的是买了一家子,他们总得顾忌自己的儿女父母会好好办差。
吴婆子好奇地往马车时探了一眼,瞧见了韩络,她见过一回,原是认识的,用手扯了下乔嬷嬷,道:“冯嬷嬷忙着,我们来晚了,得赶紧去挑几个好的。”
冯婆子道:“乔嬷嬷、吴婆子也忙着。”
曾经的韩家是何等的气派,可如今落漠至此。
冯婆子回过神来,身侧的韩络轻拽了她一下,眼里含着泪,“嬷嬷能帮我一个忙吗?”怯怯的,拘谨的,“这会子卖的是威远候府的下人,嬷嬷能不能把当初服侍我的丫头买一个给我。她们叫小兰、小莲,当是我向嬷嬷借的银子,待我将来攒了钱,就还与嬷嬷……”
另一位韩小姐听她这么一说,大家都是要做妾的,谁身边有得力的下人,谁就得势些,重重一跪,“嬷嬷帮帮小女,我的丫头叫芳儿,容貌普通,也花不了多少钱,将来小女一定还嬷嬷……”
冯婆子轻叹一声,她们还真是与她出了个难题,“我得先把你们送回府,身上再没多的银子了,这事儿得问过大郡主才行。”她对外面的车夫道:“走快些,早回郡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