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闻着衣襟,汗气冲鼻,好歹冲一把也好,没了这汗气才去见她。
素妍立在桌案前,手里拿着笔,对着字帖用心练字,一笔一画都很慢,用足了心思。
天色渐暗,夜笼四野,夜空有繁星点点,如钻似珠,从后花园里传来蛙鸣声,又有夏虫虫的鸣叫声。
端午节一过,夏天不知不觉地来临。
凌薇今岁刚接王府事务,给交给的几家都备了节礼,尤其是江家送了厚礼,十几匹上好的绸缎不说,另又有好几箱端午节的粽子、肉食、鸡蛋等物。
孙嬷嬷捧了新做的鸡汤来,她吃了一碗。出了一些汗,却不能沐浴,只得用帕子擦拭全身,浑身倒舒爽不少。
素妍有些乏意,半躺在小书房内,拿了本医书,翻看了几页,再没兴致,昏昏欲睡间,只见一袭中单素袍的男子,只将长发松松束在脑后,正一脸关注地望着她,只一眼,她浑身似都在他眼里燃烧了起来。
她一个惊醒,以为是梦,盈盈灯光下,小榻前正站着宇文琰。
她长舒了一口气,“你怎打扮成这样?”
随性的,自在的,素袍罩身,仿佛他不是尘世的男子,根本就是世外的仙子,诡异的,魅惑的,能让她心神俱乱。
宇文琰坐在榻前,笑道:“今儿晌午,在六福楼用的膳,是北安王请的客,有平王、我和徐成熙。”
皇城六公子,就差宇文轩与曹玉臻了。
“六公子聚齐了四人,不知又迷惑了多少女儿家的心呢?”
“于我来说,只要能迷住你就行。”他笑容浅浅,捧住了素妍的纤手,轻柔地摩擦着,“你真不生我气了?”
素妍目光移离,“与其说生你的气,倒不如说是生我自个的气。我是个糊涂的母亲,头回有了身孕,自己不知;第二回有了,还是不知……”
初为人母,又有多少女人是知晓的呢。
总有那么几个糊涂的。
宇文琰伸手捂住她的嘴,“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设法解了你身上的余毒。师父已经给姚妃瞧过三回了,只要姚妃身上的毒能解,你身上的毒也一定能解。”
素妍勾唇一笑,几许苦楚,几许无奈。
也他闹有甚好的,不过是让彼此难受。
他难过,她也不好受。
她其实难以面对的是失了孩子的不甘,是不晓往后能不能再有的难堪。
她倚身在他的胸膛,柔声道:“千一。”
他伸出手来,拦上她的腰身,在她的毒未解之前,再不能让她有孕,就算有了,也是保不住的,他不想伤了她的身子。
他垂眸,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妍儿,这是你早前让瑶芳师姐配的避孕丸,往后你就每月服用吧,若是用完了,我再替你配。可好?”
素妍仰眸,审视着他俊美的脸庞。
他面露心疼,“岳母说了,小产是很伤身子的。她说,这就像树上未成熟的果子,被强行摘下,这所用的力道,原比自然成熟摘下的果子还大。”
瓜熟蒂落,这不会是伤,更不会是痛,而是喜。
可若是瓜未熟,蒂已落,就会伤及根本,采摘时,还会伤及瓜蔓。
他懂,都懂的。
“我比你还想要孩子,可是妍儿,你的身子比一切都重要。我要你好好的,吃避孕丸吧,待你身上的余毒清除干净了,你再停吃。”
她的心头一暖,将他抱得更紧了,这是她的夫婿,他处处为她设想,她还和他闹腾什么呢。“千一,是我不好,你一早就告诉过我的,说我中了毒,可我还怪你……”
“不,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是我害了咱们的孩子……”
两人相对,争着认自己的不是。
素妍含着泪。
他则低头轻吻着她的额头、脸颊,那样的温柔,如此的多情。
“娘说……说……”
“我也懂些医术。小产未满五十天,我不碰你。”
“千一……”
他这样的体贴她,她还如何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