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行抬起她的手,不知从何处翻出来一只水色极好的翡翠镯子,应该在他身上放了许久,原本冰冰凉凉的玉体被捂得透着暖意,往她腕子里套:“你不爱戴首饰,都说玉养人,我挑了个好的给你。”
“原先,我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就那样了,后宫是排解苦闷的去处,我的七情六欲很淡,见到你才第一次有了想要一个姑娘的想法,”他把下巴枕在她的肩上,每一句话都拂过她的耳珠:“都说姑娘嫁人是将自己的下半辈子托付给夫君,我却觉得是把自己托付给你了,你要是负了我,就当把我的心肝脾肺都碾碎了吧。”
“都是命,我合该栽在你这儿。”
但谢知行感谢命运,为他的人生添上一抹亮色。
如果云皎是下凡的仙女,那他真得每年跪谢上苍,老天爷把闺女给他当皇后来了。
云皎沉思片刻:“那不好吧。”
“哪里不好,你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呀。”
“那你说,哪里不好。”
皇帝的俊脸沉了下来,双手捏着她的脸颊,等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她说不出来。
帝王执拗的情感孤注一掷地托付在她身上,里面不全是让人愉快的情感,它仿佛是生长在深海里不曾见过光,长得也很潦草的原始生物,刻在骨子里的趋光性使它情不自禁地往云皎身上攀爬,吸附,一旦扯下来,便是连着血肉一起两败俱伤……
谢知行的薄唇磨过她的后颈,顿住。
算了,他就不是强取豪夺的性子,她如果真的不要他,要辜负他,他也不舍得拿她如何。
“皇上。”
“嗯?”
“好痒,别嗦我脖子啦。下回叫膳房送碟鸭脖来,那嗦着才有滋味。”
谢知行也懒得解释自己是在吻她:“……你少说两句,我不吃那东西。”
“我就爱说话,嘴巴长在我身上,我要叭叭叭,谁都管不着,”云皎瞥他一眼:“你这么没有安全感,还一口一个命运的,那不如来算一下,咱俩能不能在一起一辈子呗!”
“怎么算?”
谢知行心中一紧。
云皎让贡眉拿两枚铜钱来,这是易经里的一种起卦方法将三枚铜钱置于掌心,默想所占之事,再将铜钱抛出。
正面为阴,反面为阳。
“我不会复杂的解卦,这样吧,如果三枚都是阴面,就代表我俩能好一辈子。”
周围的宫人听了都心中一紧。
三面皆为阴,如果不是锻练过的老千,那得多难?
万一占出来的结果不好,那多晦气?
“来,我先掷。”
云皎却很有成算,将铜钱高高抛起,再“啪”一声将其扣住。
三面皆为阴的可能性的确很低,这次是一阴两阳。
云皎读档重来。
第二次,是两阴一阳。
第三次,第四次……她运气不错,重掷第五次的时候,终于掷出了三个正面。
“皇上你看,”
云皎仰起脸,朝他甜滋滋地笑:“连老天爷都觉得我俩能好一辈子,您就别瞎操心了。”
而保留着回溯时光记忆的谢知行,却见证着一切。
见她一次次逆转时光,只为占得一次好结果。
未来有那么多种可能性,不是与他一起的,她都不要。
谢知行原本紧绷着的神经倏地放松下来,他薄唇微微掀起,让迎禄将那三枚铜钱妥善收好:“日后它们就跟着朕一起入皇陵。”
他发现自己根本不在意老天爷如何安排,要的不过是她的心意。
她只要认定了他,那便是有万种难关在前面等着,谢知行也不惧。
……
封后大典之后,后宫里的宫女太监都屏息观察着后宫的新女主人是什么样的性情,有多少本事,好不好糊弄,会不会被他们欺瞒。
新后好糊弄,皇帝却不是好应付的。
有谢知行每夜把关,她愣是把坑都绕了过去,让宫人明白到,新后同样不是好惹的角色。
但,也不仅仅是谢知行的帮忙。
每个人一天有十二个时辰,熟手一个时辰能对完的账,云皎能对两个时辰。
同样的账,她能读档核对,比当一名小答应时更加劳累。
当上皇后,绝对不是宫斗的尽头,甚至是打工人生涯的开始。
在一叠叠的宫务之下,寒暑眨眼即过。
“二殿下醒来后就一直要找娘娘呢。”
雪芽将祚儿抱了过来。
玉雪可爱的小奶娃张着藕般手臂要到母后的怀里去。
“宝宝过来,”
云皎将他接过来,笑眯眯地晃了晃:“等你长大一点,能识字了,就来给我搭把手。”
在亲妈怀里吐泡泡的萌娃,仍未知道自己被寄予何种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