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宇飞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关曼菱的场景。
那天,天很蓝,很蓝很蓝。
电影院在放映《列宁在十月》,林念禾让他陪着去看电影。他买了电影票,买了汽水,要去找林念禾的时候却听到一边的胡同里有吵闹声。
痞里痞气的男声和小辣椒似的女声,姑娘一对多,嘴皮子利索,丝毫不落下风。
谢小爷觉着,这事儿他得管啊。
他这么想着,也就去了。
胡同里的姑娘穿着件白底蓝花的的确良衬衫,眼睛又黑又亮。她被四个小痞子围着,却没一点儿慌张,小嘴开开合合,引经据典把那几个小痞子骂得头都抬不起来。
谢小爷觉着,这姑娘可真好看。
他这么想着,抬脚就踹。
行伍之家出身,又是从小抡板砖的,谢小爷揍四个痞子就像揍三孙子。
小痞子被他打跑了,汽水瓶也碎了一地,姑娘的的确良衬衫上沾了几点橙色。
谢小爷觉着,这衬衫他得赔啊。
他这么想着,就这么说了。
想象之中英雄救美后美人以身相许的画面没出现,姑娘把他当成比只会嘴上花花的小痞子更可怕的大混子了。
姑娘说,滚你丫的。
然后,姑娘踢了他小腿一脚就跑了。
姑娘一脚踹进了谢小爷的心坎里。
谢宇飞坐在仓房顶上,眺望京城的方向,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
其实他也不确定他看的方向到底是不是京城,但他觉得是。
京城啊,有天安门,有家,还有关姑娘。
定了亲的关姑娘。
想起关曼菱,谢宇飞就不自觉的想笑,但想到她被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孙子拱了,谢宇飞就开始磨牙。
院子里,一群人看着他一会儿傻乐一会儿咬牙切齿,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跳下来,还是想把仓房压塌。
“这咋办啊?信上到底写啥了?是不是小谢他家里出啥事了?”
“看着不像啊,要是家里出事了他咋还笑得出来?”
“小谢啊,你听叔说,不管有啥事咱都下来说,天大的事也得人没事才能有法子!”
赵会计安抚了谢宇飞几句,转头对乡亲们低声说:“你们都别吵吵,可别哪句话说岔了更让他糟心!褥子啥的拿过来没?地上多垫点儿苞米杆子,然后再铺褥子。”
“牛娃,你去村口迎一迎大队长他们,让他们直接过来。”
赵会计的话音落下,牛娃还没转身,人群后就传来了金属碰撞地面的声音。
不等众人转头,林念禾的声音就传过来了:“谢宇飞!你在这儿哭天抹泪是想感动谁?谁能看见?我告诉你,你今儿就算哭死在这儿,关曼菱都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
林念禾看见谢宇飞那死出的瞬间,一颗心就提起来了。
如果谢宇飞大吵大闹,她还不会那么担心,情绪能发泄出来就是好的,可他这一副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德行,好像随时要化身青春疼痛片的男二,纯纯的爱情绝缘炮灰相。
她一担心,嘴就没把门的,甚至忽略了现在的她应该不知道谢宇飞失恋的事。
万幸,谢宇飞此时的智商并不足以支撑他意识到这个瑕疵,他梗着脖子,瞪着林念禾反驳:“怎么可能!你别胡扯!关姑娘才不会这么冷血!”
林念禾:“那你死一个试试?要是她哭了,我去你坟头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