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极为郁闷。背嵬军的副统领就像是他天生的克星。上一次在徐州城外,王德被战狼王纲偷袭,一刀砍在腹部,差一点点就要了王德的命。如今又被施全偷袭,腿上挨了一枪。巧合的是,当时的王纲是背嵬军的副统领。如今的施全也是背嵬军的副统领。
最擅指挥骑战的王德受伤退出,宋军的骑兵可就抗不住护民军骑兵的冲击了。岳飞亲率八千背嵬军,仅仅用了一次冲击,就把数量不到千骑的宋骑给击退了。
随后挟得胜之势,直扑宋人的步军大营。
一连杀穿了七道宋人设立的木寨,却在第八道被拦了下来。
王彦受伤甚重,但看到护民军迅猛的攻击,王彦不得不带伤上阵,在第八道木寨前,排出了强弩手和火铳手的混合,总算遏制住了岳飞的冲击。
岳飞退军之前,还特意用大枪指着面色苍白的王彦,大声喝道,“王将军,愚忠最害人。千万不要既误了赵宋,又误了天下。”
王彦紧紧抿着嘴唇,没有理会岳飞的喊话。
岳飞回到大营之后,立即询问另外几人伤势如何。
薛弼笑着说,“鹏举不用胆心。他们几个都没有生命危险。凭借他们的复原能力,估计一个月后就能上战场了。”
岳飞叹了一口气。“此番害他们几位受伤,皆是我之过错。”
薛弼正色说道,“鹏举,以后切不可再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了。你可知道,今天若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护民军会分崩离析的。若是真到了那一步,你如何对得起中原的数千万父老啊?”
岳飞苦笑道,“参军教训得是。以后我再也不会如此鲁莽了。不过我们该如何击退王彦大军呢?”
薛弼沉思了一下,方才开口说道,“王彦此人会用兵。若是正面硬攻,就是能破了王彦,我军也会损失惨重。如今趁着王彦刚刚拜将,应该还没来得及对周边城池进行布防。鹏举,我认为我们应该派骑兵绕过正面的王彦大军,攻击郢州。郢州乃是王彦后路,只要破了此州,王彦必不敢在此与我军僵持。数十万军心不齐的乌合之众,一旦后退,我军的机会就来了。”
薛弼的计策虽然很好,但岳飞再也不敢小看胡大和秦桧的先见之明。有点担心地说,“王彦虽然还顾不上郢州,但秦桧和胡大也许早做了安排。”
薛弼哈哈大笑。“南朝精兵不过十万,一在金陵,一在王彦麾下。至于其他的军队,我不是小看他们,基本全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我军率二万骑南下,若攻郢州不下,就攻下其他州城。到时候王彦不得不退兵。”
岳飞摇了摇头,“攻郢州就可以了。不用掠取其他州城。我们又不是金兵,不能一路烧杀抢掠,深入敌后,粮草馈乏,可是天大祸事。”
薛弼怔了一下,方才明白岳飞还是一点没变。虽然此刻在和宋军交手,却依然没把长江南岸的百姓看成敌寇。
正如岳飞所言,不能烧杀抢掠,深入敌后就有极大风险。再说了,就是攻下几个城池,烧掉几个仓库也没有任何用处。毕竟宋军不讲武德,他们随时都能从老百姓家里征取到粮草。
那样一来,攻掠后方既给护民军带不来好处,也给长江南岸的老百姓带不来好处。
岳飞见薛弼不再说话,当即笑道,“薛参军不用担心。今日的攻击太过仓促。待我军再体整一段时境,再和王彦决一死战。王彦虽然能征善战,但他麾下精兵不过五万,其他皆是乌合之众。我有信心一举击溃他。”
当天晚上,疯牛焦文通领着近卫师团的一万二千骑兵沿江而上数十里,绕过王彦大营,然后直扑汉水之上的郢州城。
正如薛弼所预料的,打仗这种事,真的需要天分。不管胡大杨幺多么奸诈,多么善于耍弄阴谋,但在打仗上一,还真的算不上厉害。
他们把大军集到襄阳城下,试图用人海战术攻下坚城,却对身后的通道之城郢州弃而不顾,只派了一个名叫顾城的农民军将领,领着一万义军守在这里。
看到焦文通骑着那头天下闻名的大公牛来到城下,再看看焦文通身后一万二千名盔甲鲜明的骑军,顾城登时就吓懵了。
顾城第一时间就下令举城而降。
若是顾城能够坚持一天,郢州就不会丢。因为到了第二天,杨沂中就领着五千精兵,混合三万湖湘义军,来到了郢州城下。这是王彦特意安排的。无奈还是晚了一步。
杨沂中进不了城,只能和焦文通的近卫师团正面对决。这场战斗毫无悬念。就是百战精锐的步兵,想对付甲具齐全的骑兵,至少也要以三到五倍的人数才能保持不败。何况杨沂中手下的湖湘义军大多没有领教过骑兵的大规模冲击。
近卫师团的第一次大规模冲击,就把三万湖湘义军给冲散了。第二次冲击,则把杨沂中的五千精兵也冲散了。
不到两个时辰的战斗,杨沂中几乎全军覆没。只带了百余残骑逃离了战场,回到王彦军中请罪。
这时候,王彦已成了数十万大军的真正指挥者。擂台上没能一举炸死岳飞,张三丰就领着三个徒弟去了中原,准备在中原搞暗杀。至于胡大秦桧,早带着小皇帝赵旉回到了临安城。
面对杨沂中的请罪,王彦倒也没有多加怪罪。
王彦安慰杨沂中,“将军不必自责。这是我见机较迟,出兵慢了一步。岳飞的近卫师团乃是天下强军,你能冲出重围,已经算是大功一件。”
随即有点忧虑地说,“郢州一破,我军可就没法长期围攻襄阳了。万一焦文通再攻掠其他城市,我们又该如何应付呢?”
杨沂中恨声说道,“这一点王将军倒不必担忧。岳飞这叛逆颇有刘玄德的假仁假义,他的军队确实不扰百姓。我率军去郢州的路上,没看到一座被焚毁的村庄。焦文通既然不敢大开戒,他就绝对不会攻掠其他城池。我们只需提防被焦文通从后方冲击即可。至于粮草,既然岳飞假仁假义,那我们可以征收。”
王彦听到这里,不由更加郁闷。他有点自嘲地说,“如此一来,岳飞不像匪军,我军倒像匪军了。”
杨沂中冷笑道,“那又如何?成王败寇,自古皆然。我辈乃是西军出身,军纪向来如此,招江南百姓的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这种胜则得天下败则失天下的紧要关头,哪里还顾得了百姓死活?岳飞妇人之仁,别看他此刻百战百胜,最后必将和项羽一个下场。”
杨沂中倒也是个清醒之人。他很明白江南百姓对西军的观感。西军因为临于边陲之地,又常年和西夏契丹作战,行军作战多少也带了一点胡气。
烧杀抢掠,都是家常便饭。
必须要记住,西军的烧杀抢掠可不只是针对敌军,一旦出了西军的地盘,西军对任何地方的人都敢烧杀抢掠。
平方腊时,方腊叛军人数不过二十万,西军至少砍了上百万脑袋。淮南平王庆时,王庆全军不过七千余人,西军至少砍了三十万脑袋。
杀良冒功完全是西军的基本操作。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西军很不招江南百姓待见。
在真实的历史上,明明最精锐的西军,除了韩世忠在黄天荡和完颜宗弼干了一仗,虽然先胜后败,至少也露了一把脸。其他西军,无论是张俊部,还是韩世忠部,还真没在南宋开国时立下太多功勋。西军出身的刘琦于顺昌之战大败完颜宗弼,主力是王彦的八字军。至于整个长江以南的民乱,多是岳飞一军讨平。
并不是岳飞的战力碾压西军,而是江南百姓实在是被西军的杀良冒功砍怕了,所以每逢西军征讨,就死战到底,宁死不降。
岳飞军纪良好,就算平定了民乱,顶多诛杀首恶,绝不牵连其余义民。义民投降岳家军,丝毫不担心被大规模屠杀。所以岳家军所到之处,总能轻而易举地平掉民乱。江西李七之乱,韩世忠两年都未讨平,岳飞去了不到一个月,就把李七收降了。这正是得民心者和失民心者的最大区别。
王彦也是西军出身,当然知道西军脾性。所以他也只能暗暗叹气。他虽然心存不忍,但在真实的操作层面上,还是不得不派西军和湖湘义军,在襄阳周边征集粮草。毕竟郢州已丢,屯在郢州的上百万石军粮尽落护民军之手。王彦不得不未雨绸缪。
虽然王彦一再命令征粮的军队,不要把百姓的存粮抢光,以免激起民乱。但征粮队才不会在乎王彦的命令呢。
征集粮草的军队迅速把襄阳府周边数百里折腾得鸡飞狗跳。穷苦百姓叫苦连天,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征粮队把自家的所有存粮抢掠一空。
地里的稻子尚未成熟,面对这种残暴的征粮法,很多穷苦百姓迅速陷入了饥饿的绝境。如果说西军和金军有什么差别,那就是金军绝对是抢光粮,杀光人。而西军则只是抢光粮,至于人嘛,只要不反抗,一般还是不杀的。当然,很多兵痞子也借势污辱了不少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