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撒在琴酒的沾染露水的睫毛上,他的眼皮微动,随机缓缓的睁开墨绿色的双眸。
琴酒揉了揉额头,此刻的他感觉自己的状态格外的好,内脏和肌肉的伤势奇迹般的恢复了至少七成,只有大幅度动作时才能感受到稍微强烈的痛感。
除了身体被冻的有些僵硬外,琴酒觉得要是格拉帕没死的话,他完全可以和他再打一架,亲手弄死他一次。真是太可惜了。
此时,琴酒也回忆起昨天的事,对于自己的失控,他其实是有些恼怒和一丝尴尬。更何况,还在一个对自己存在致命威胁的人面前毫无防备地昏睡过去,对于常年游走在生死之间的琴酒来说,无疑是致命的错误。
他一向对自己自控能力十分自信,骤然翻车,内心有一股抑制不住的烦躁感。
即使他猜到了是林轶的血有古怪,但是琴酒从来都是只看重结果的人。
琴酒紧皱着眉头,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郁气。他弯腰进入船舱内,却看到林轶蜷缩在角落,脸色苍白得和尸体差不多,眼睛紧闭,气息微弱。如果不是她浑身直冒冷汗,毫无血色的嘴唇还在颤抖,琴酒还以为她已经死了。
她背后披着那件破烂的黑风衣,漏出的白色绷带已经被伤口的血液染成红色,犹如荆棘缠绕在她身上吸食血液一般。
琴酒试探性的碰了碰她的裸露在外的脸颊,冰冷的触感反馈到他的指尖,与她相比,自己在外面冻了一晚上的体温竟然还算的上是温暖。
琴酒收回手,眼睛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按理说,这个两次见面都一直压制自己的女人难得处于弱势,而且还看到自己被追杀的丑态与杀人现场,自己应该趁现在除掉这是祸患。
但是一想到,她现在的样子很可能和自己昨天晚上的行为有关,他内心就一阵复杂。漠视生命的刽子手第一次犹豫是否应该杀人。
说起来,其实她救了自己两次,而且昨晚那种情况,她都没有动手除掉自己……算了,就当是还她这个人情好了。何况,她这个样子说不定不用自己动手,自己就先死了呢。
各种纷杂的思绪闪过琴酒的脑海,但他内心真正的心情,可能他自己也搞不懂。
就在琴酒出神的时候,林轶的眼睛睁开了一道缝,眼珠迟缓的转动,瞅了琴酒一眼,又慢慢的闭上。
林轶其实并没有睡着,血液的大量流失,身体的严重损伤,运转迟缓且即将干涸的灵力,种种因素的叠加,竟真的将林轶推向了死亡的边缘。
她只能用残存的灵力,一丝一丝的修补破败的身体。
这个过程漫长且痛苦,甚至稍微控制不好,用于治愈的灵力反而会变成刀刃给自己的伤势雪上加霜。
她的思维被剧烈而漫长的疼痛折磨得逐渐麻木,这种痛苦并没有随着时间减缓反而愈演愈烈。林轶觉得自己好像被劈成了两半,一边像个旁观者一样站在上帝视角,冷漠的看着自己在痛苦中挣扎,一边克制不住地想要发泄自己内心的疯狂与堕落。
林轶好像又回到过去,看到那个弱小懦弱又无能的自己,只能在死亡面前不断挣扎,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慢慢等着死亡的来临。
过去的她不甘心这样死去,不甘心自己还没有好好活过这一生,不甘心自己还没有找那些人复仇,她憋这一口气,使劲的磨练自己,使自己强大起来,一点点把自己的情感磨灭,她觉得这样自己就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束缚,她能够随心所欲的活下去。
很多时候林轶都觉得自己早就已经被折磨疯了,被孤独,被恐惧,被痛苦,被仇恨,反复侵蚀着自己的内心。
修仙者,应道心澄明,遵从本心。
林轶在这条路上走得越远,就愈发迷茫,她无数次的叩问自己的内心,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每一次,她都会回答为了变强大,为了不被人欺凌,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为了不被规则束缚。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无论自己多么努力变强,自己永远留不住自己身边的东西,死亡,损伤,衰老,一次次的背叛,欺骗,别离,让林轶越来越迷茫。
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为什么我变强了,但是依然无法好好的或者呢?一定是我还不够强吧,可是要强大到什么地步吗?强大到可以与世界为敌就能好好活着了吗?真的……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