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站在一边的施在田一言不发。他毕竟是三岁小孩,能看得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何况他不同于一般的三岁小孩,他有神通。
这会儿,你猜他看见什么了?原来他看见了家神,——那个下巴飘着一团黑髯的老头。
刚才,家神故意把涂冷肌接茶杯的手一绊,茶杯“叮当”掉在地上,滚开的茶水就烫着了涂冷肌的右腿。之后,家神走近施在田说,这家伙是个惯盗,就要整一整。他还好意思,前些时一天晚上想偷咱们家的腊肉,撬门跌伤了腿,现在又找你来治腿伤。
施在田向家神拱手说,只要他忏悔,消除罪障,能够变好,跟他治一治腿伤也无碍。
施在田说过这话,在场的家人和涂冷肌都看着他,目不转睛的。施在田干脆把话说开,我在跟家神说话,家神跟我说话你们听不见,也不可能看见家神。
涂冷肌听着,如坠五里云雾,但是他知道施在田所说的话关系到了自己,便望着施在田装出一副笑脸说,小朋友,你说开什么心药我吃,要吃几副?要吃多久?心药苦不苦哦?
涂叔问这么多,我明确回答你,心药不需要吃,但是很苦,要苦到你心里去,苦到你灵魂里去,你的腿伤才会好。施在田讲过这话,又故意问他,你这条腿在哪里摔伤的?要说真话。
涂冷肌开始认为小孩所讲的心药不需要吃,都是卵(乱)弹琴,不可信,但听到后一句问话,他就紧张,支支吾吾地说,你跟我治病,要问这些干吗?
我开始就说过,你必须配合我,否则,你的腿伤我不治了。施在田转过身,手批在背后,背对着涂冷肌说。
冷肌,你想这个病好,就得听在田的。施恩德插嘴。
涂冷肌愣了一阵,慢慢地想明白了,他这个腿伤找打师推拿过,到镇卫生院、县人民医院都治过,还找街上或乡下的中医郞中都看过,不但治不好,而且越来越严重,要不,会来这户自己摔伤了腿的人家问药寻医吗?
老实讲,他一来施恩德家门口,心里就紧张,就有一种恐怖感,生怕再摔一跤,把自己的右腿又摔伤,那就不得了啦!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用一条刚烫痛了的现在不怎么痛了的右腿给施在田下跪。
当妈的杨柳青看了这情景很不好意思地说,呔,别别……他是一个三岁小孩,你跟他下跪干吗?
施叔,杨婶,那我就跟你们下跪。涂冷肌又转过身去说。
为什么要跟我们下跪?就算求我们家孩子治病也不需要下跪呀。施恩德心里明白,却故意问。
对不起,我是前些时想偷你们家的腊肉,在你们家门前摔伤的,所以愧对你们。涂冷肌鼓足勇气说出憋在心里想说却没有说的情况。那是他的不轨行为,他说出来之后脸都红了。
施在田一看,觉得他还有一点廉耻,郑重地讲,我和我爸妈,都不需要你下跪,你得罪了我家门神,你到门口去,跟门神下跪吧!
涂冷肌倒听话,他站起身,拿着那根拐杖拄着出门,掉头,对着大门,将一只右腿慢慢地跪下,然后鸡啄米样地磕头。
施在田跟着过去,对他说,涂叔,你光磕头还不行,还要对门神说出你摔伤腿的情况,最后向门神认错。
涂冷肌就停止磕头,抬眼看着施在田,又瞅着跟过来的正站在门槛边的施恩德、杨柳青夫妇,眨着眼睛,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敢情这样能把自己的腿伤搞好吗?我是不是被这三岁小孩哄骗了?
他这种念头一起,施在田似乎感受到了,又故意激他,涂叔,门神正等着你讲话。
涂冷肌忍着内心的不满说,小孩,你不是说跟我开心药治腿伤吗?你让我这样做有效吗?
涂叔,我告诉你说了腿伤情况后,你发自内心认错,就是在服用心药。若不是发自内心,假装的,言不由衷或口是心非或干脆不讲,也不认错,仅仅闷着磕几个响头,就算你把头磕起疱或磕得头破血流,也不起作用,只能更多地增加你的痛苦和烦恼。
涂冷肌正要按施在田的来,讲出自己腿伤的经过并诚恳地认错,可是听到杂乱的脚步声,略略偏过头朝后一看,老老少少的众村民都闻风而动的赶来了,正围在屋前场子里看他的“热闹”。
涂冷肌很不自在,越发觉得丢人,就对施在田说,小孩,这么多人在场,我怎么好意思讲出那件事,还认错呢?
施在田想笑,头一低,控制自己不笑,再抬头看着他严肃地讲,涂叔,你摔伤了腿和认错的事,不光是让我们这家人和我家门神知道就够了,知道的人越多越好,你的腿伤也就好得更快。
涂冷肌一听,产生逆反心理:你这个黄口小儿不是在戏弄我吗?开始说只要我向你家门神讲出腿伤情况和认错就行,现在这么多人在场,不就相当于让我在你们全村人面前丢面子吗?在这种情境下,涂冷肌也不好质问施在田,就把跪着的右腿一动,站起来不跪了,攥紧拐杖转过身就要走。未料,只迈出第四步,他就扑腾一跤摔在地上,他拄着拐杖怎么摔倒的呢?门口又不湿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