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蔡荃已经绕过铺子那边的过道把狗能叫出来。他拄着拐杖,身子颤巍巍的,盯着包雄又问了一通,然后要跟包雄一起到西街河边去把狗大接回来。田香阻止道,你别摔着了,你和妈在这儿看铺子,我去把狗大那孩子劝回来。
蔡荃是个心细的人,连忙从卖货收钱的柜子里拿出几吊钱数也不数,就塞到包雄手里,说感谢你救了我孙儿。包雄一边笑纳,一边讲,这是应该的。其实他来报信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潜在的原因,那就是邀功请赏。所以他不拒绝蔡荃给他的几吊钱,认为狗家开铺子做生意,算个有钱的主儿,赏得起。
你快去把狗大劝回来。狗能感觉自己人老了,又是长着短腿的蛤蟆身子,走不快,就同意田香的意见,和老伴蔡荃一起留在这里守铺子。
田香“嗯”一声,急匆匆地出了铺子,下了台阶,沿着西街方向的石板街路,和包雄一起一前一后,近乎用跑的速度行进。
第三天,爬在火塘边烤火的杨家务烤得身上暖烘烘的,他忽然觉得狗大对自家闺女不错,有意思,要不,会送木炭来吗?但他心里也有点发虚,为什么过了几天,那边还没有消息?那个杨关到底有没有向狗家托话,让狗大入赘杨家呢?
他不好与闺女讨论这个事,因为这个事急不得,但是他向正在门口磨磨蹭蹭像有什么心事的闺女瞟了一眼,开口叫道,桂英,你也不怕冷,在门口卖冻肉呀?还不来烤火。
爸,我不冷。杨桂英回答,其实她哪有不冷的,一张脸冻得鲜红,却依然朝着门外。寒风嗖嗖的,像要捎来什么消息似的,她眼里闪着期待的光泽。
忽然,远处驰来一驾马车,马车上坐着三个人,虽然还看不清楚面孔,但是看到了那匹枣红马,她就知道一定是狗大又送什么物资来了。她麻利退回堂屋,也不到火塘烤火,而是径直到自己的厢房里去,并且把门轻轻掩上。
杨家务感到奇怪,问桂英,怎么进屋都不烤火?回到厢房里清冷清冷的,不是犯贱吗?杨桂英把门打开一点探出头来说,爸,你烤火就行,不要管我,我也不是犯贱,外面来人了。
杨家务一惊,转过脖子朝正敞开的门外看,果然一驾马车驶近屋前场子,车夫把缰绳一拉,那匹枣红马便乖乖地停住。马车上下来三个人:狗大、杨关和车夫,他已经熟悉了。心想:今天这马车上一定又装了什么物资,便回过头冲着厢房激动地喊,桂英,还不出来迎接?狗家又带礼物来看你啦!
爸,你接待他们才好,你不说我犯贱吗?我一个女儿身,才不想犯贱咧!杨桂英不但不出厢房,还将那打开了一条缝儿的厢房门啪地关上。
桂英,我说你贱,不指这个方面。杨家务说着,女儿的这种作派,他不知该反对,还是该赞同,他来不及思考,扭动着身子正要朝门口爬,杨关、杨大和车夫就陆续进房了。
他们都空着手,杨家务有点不解,但还是很热情,拿了火剪把架着木炭的火塘一抄,火焰直喷。他说,来,快来烤火。狗大家的木炭真好,烟条子都没有一根,烧起来尽是红彤彤的火苗。
你当然该感恩狗大,他送木炭来之前,调了一下,把烟条子都拣出来了,所以送来的木炭都是好烧又无烟的。你想,哪有木炭没有烟条子的,你吃饭也会吃出谷壳来咧。杨关这么说,已来到火塘边,把一双冻得发凉的手伸到炭火上边烤边搓。跟进来的车夫也是。只有狗大一进屋没心情烤火,眼睛到处睩,杨桂英不在这里,他不好意思问,用胳膊肘儿碰一碰杨关。杨关意会到了,便问,大伯,桂英上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