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同类的短命鬼告诉他,其实人间虚幻,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就这样,他像接受过洗脑一样,觉得人生苦空无常,也就不想变人了。这次,他之所以答应再到金名芳肚子里投胎,是因为有童子鬼答应他的条件,在他出生后,长成青年,并且在结婚的那天晚上,童子鬼就变成毒虫咬死他,让他在新婚之夜可以顺利回到童子鬼扎堆的窑坡凼里来。
对于暂时借腹给他投胎的金名芳,胎油子挺熟悉,因为前两次也是他投的胎,一个生出来刚满月就死了,一个胎死腹中,那可不是他随随便便要那么做,那是他领了冥旨的,他曾投生禽类时,成为毛鸡蛋和受精鸟卵的时候,被金名芳吃过多次,因此,他到金名芳肚子里投胎,生出来或未生出来都会死去。
人家养不活他,是由于他每来一趟,都是为了讨债。在他第三次投胎出生后,被花家取名长生的时候,本来冥王有旨,如果金名芳戒杀放生、吃斋念佛,你就在花家成人,续其香火,撑起他家的门户算了。
可是,金名芳开始的确戒杀放生,吃斋念佛,没坚持多久就懈怠了,再加上花家的上人花财作为养鸭专业户从事的是杀业,靠杀业赚钱,过恶很重,所以在长生长到快半岁时,冥王再次传旨,让金名芳的儿子、花财的孙子——长生的寿命不长。
于是勾使奉旨行事,立即来到花家向长生施放发痧病毒,让其抽筋气绝而死。这次胎油子是第四次到金名芳腹中投胎,既非奉旨,也不是自己所愿,是按童子鬼的央求行事的,就像出差一样,反正出来一趟,也就是给人家多当几年儿子孙子,到时候就“拜拜”,他无所谓。
第二年冬季,金名芳又生出一个男婴,一家人给他取名儿争来争去。金名芳正在月子里,或躺在床上,或坐起来给男婴喂奶,她不参与争论,但公公婆婆,还有花新民的争论,她听得清清楚楚。
公公说,要给孙儿取个好听的名字,我没想好,你们想想。婆婆说,反正名字不能太取兴了,太取兴了对伢儿不利。
金名芳觉得婆婆这话有来头,附近柒家庄有户人家生了七个孩子,其中六个孩子,有叫龙成、虎威的;有叫国才、良将的;有叫文隆、武昌的,没有一个养活,大都不到十岁,相继夭亡。
最后生一个孩子,不叫得那么兴,也不叫得那么贵,就叫“勺”儿,“勺”儿乃当地土语,傻的意思。叫得这么贱,反而“勺”儿这孩子好养。结果他不患病,最后长大成人,再按族系中的派号叫一个大名,就没事了。听婆婆所说的话,感觉她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这会儿,又听婆婆说,把伢儿的名字叫贱一点好,舒畈、龚湾、马庄的伢儿,有的叫鸡儿、有的叫狗儿、有的叫牛儿,格外好养,没有听说他们病过。
这时,花新民又发表意见,那样叫也太俗气了,伢儿将来长大了,懂事了,听别人喊他的名字就有一种不被人尊重的感觉,就会自卑,不能自信。
公公说,到时候再给他取一个大名,把伢儿养大是关键。
正在给婴儿端尿的金名芳觉得公公的话有道理,但是一想起她在窑坡凼哭坟迷迷糊糊听到几个童子鬼说的话,就担忧。心想:伢儿能否养大成人还是一个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