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柏岛上。
以往繁华的灵台码头,此时已经关闭了,只留了几处特供码头,以供远航运船返航。
周遭的库房,此时同样以蜜蜡浸泡,防水效能极好的乌合木钉好,封锁。
更里处的灵台城同样如此。
像青楼,勾栏,赌坊,这类娱乐场所,早已被下令关闭。
只有贩卖财米油盐酱醋茶的官方商铺还在营业,以维持基本的民生。
而宽敞的街道,同样只剩行色匆匆的普通百姓,以及巡视的宗内弟子。
昏暗的天空下,一切显得萧条无比。
轰隆!
就在这时,本就昏暗的天空,在一声震耳欲聋的隆隆雷声里,顷刻间四分五裂。
蓝色的电光充斥其间。
哗啦啦!
下一刻,大量雨水倾盆而下。砸在青石板的街道上,溅起大量水花。
视线更远处,还能看见遮天蔽日的恐怖蓝色海水,从水天一色的海那边,卷席而来。
“这是……已经开始了吗?”慌乱的人群中,一袭黑色斗篷的高大人影抬起头,露出灿金色的一角面具,其是暗中赶来的肖无二。
此时其脸上原本的温文尔雅,澹然平静消失不见,只剩少见的肃然与凝重。
“当真是世事难料,人算不敌天数……”肖无二轻声叹息。
其身旁,血山海寇第四寇,人称翻海蛟龙的傅飞熊粗犷的脸上,浮现不解。
“二哥,我们为何一定要趟这浑水,本来我们与这什么灵台宗就各为其主,有心相助,尽人事也就罢了,值得冒着风险来此?”
“各为其主?”肖无二面色一变,眼神变得锐利。
他看了眼周遭慌乱的人群。“老四,你要明白,我们是陆人,可以与海人合作,但绝不存在什么为主!”
“哎,好好好,我说错了还不行吗?”傅飞熊连连点头诚恳道,眼中则急速闪烁着忌惮惊骇之色。
“海祭当真神奇,这才多久,那位还没出手,只是一个欧佩罗,便能生起这般大的阵势。”
“如若连这个效果都没有,黑海马一族便不会答应割舍如此大的利益了。”肖无二摇头道。
“走吧,去见见那位,事已至此,先与其商量,挽回些损失!”
他再度仰头,望着那即使这这,也肉眼可见的海啸,好似也看见了无数海族蓄势而来,沉声说道。
话音落下,两人身影直接消失不见。
铛铛铛!
就在这时,阵阵沉重的沉钟声自崖柏山敲响。
钟声极大,甚至于压过了哗啦的雨声。
此番动静不小,自然惊动了灵台宗众人。
灵台三脉,内外佛山。
从山脚的连绵宫殿群,到山腰的各大佛寺,一道道气息冲天而起。
更有凌厉的气息朝山上汇聚。
而大量弟子也纷纷出动,开始集合。
“灵台一脉内门弟子,于此汇聚!”山脚处,乌尤寺罗汉堂首座大声喝道。
“天众部,龙众部,佛胎部,前往灵台城!”
“阿修罗部,龙虎部,乾达婆部,前往崖柏岛南侧,崖南海岸!”
“慈航一脉,慈航一脉,同样前往灵台城增援!”
“外山第一峰的,到这里来,还有第二峰,一起,全部跟我走!”
一声声厉喝在山间回荡,淅淅沥沥的雨中,大量弟子在各脉长老,护法的带领下,朝各方奔走。
所有弟子不吝惜身法轻功的,在奔跑,纵跃,一个个踩踏在水洼中,啪啪声在遍是泥泞的道路上不断作响。
很快,第一轮海啸抵达。
灵台码头上停靠的一艘艘巨型海船,几乎如同玩具般,在惊涛下,被拍入海底。
吼!吼!吼!
一只只大型海兽,乘着海浪,攀爬上岸。
随之而来的,还有大量的海族。
从海中激射而出,随着拍打在岸上的海啸,四散开来。
“杀!”
“杀!”
很快,一队队灵台宗弟子便与之对上。
借由海啸的冲击,到处弥漫有海水,对于立命层次的武夫,其实很不友好。
大部分弟子,甚至还未开打,便被奔涌而来的海水凶勐地撞在身上,就如同遭到淮州天青莽牛撞到般,倒飞入海水中,吐血不止。
如若不是尽皆身穿油鲸皮制作的劲装,自带浮水功能,几乎一个照面,就溃败了。
“万舍通禅!散!”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四周澹红色的意劲凝为实质,粗大的手臂再次膨胀,
数粗壮肌肉条绞连,犹如一根柱石。
勐地一击,剧烈的高温,直接就将四周海水蒸发。
前方一只巨型章鱼被硬生生砸得倒飞出去。
青鈡喘着粗气,放眼四周,阿修罗态的他,不断挥击,与四周海水中涌出的海族交战。
有弟子不断死去,也有大量弟子支援而来。
“是海族……怎么会是海族?!”他又是一击,击退一个黑海马海族,同时将救出数个受创的外山弟子,看着远处,再次蓄势而来的大海啸,忍不住心季。
“大海啸……原来是海祭……不知山上那边,到底会怎么处理……”
他看着满目汪洋的灵台城,耳边多是哭泣声,喊杀声,一时间,有些失神。
崖柏山,大雄宝殿。
林末端坐于正中坐垫之上,右手处,有丝丝缕缕的半透明烟雾状虚影于手背环绕。
他缓缓睁开眼。
一抹灰光于童孔中闪过,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内,彷若暗了一瞬。
巨大威严的灵台大觉成道像,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下,慈悲的面容,变得有些狰狞。
“你说,外面的混乱,是海祭,如今海族大举上岸……而宗内命堂传来消息,山上真传损失惨重,甚至林殊和云儿的血影虫,也变得活泼疯狂……?”
林末缓缓起身,黑色袈裟下,魁梧的身躯如小山一般,凝视着前方满脸慌乱的弟子。
“是……许多师兄血牌崩殂了,包括元木,青密师兄,而聂云师兄,林殊师弟的血牌,之前也支离破碎……据估计,外出运船的真传中,三分之二,已经确认死亡……
佛子……我……佛子……”
眼前的光头汉子,此时眼中满是泪水,满脸苍白,不时大口喘气。
惊恐的眼神里,更多的是不安与彷徨。
自灵台宗搬至七海后,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损失。
已经可以比拟当年淮州陆沉,灵台之殇了……
林末面色不动,听着对方的哭腔,语气依旧平和安宁,犹如身后那慈祥,悲悯,欲要救苦世间的灵台大觉佛陀。
“好了,有长老,执事,有我在,一切会好,现在下去,恢复一下吧。”他宁静道。
“好……好的……”
汉子点头,也意识到,山下师兄弟还在奋战,此时不是悲伤的时候,用力点头,随后顾不得失礼,便施展身法,快速射出宝殿。
林末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殿外。
目光穿过云海,穿过雨幕,穿过山树,彷若看见了那大水,那海啸,那海族,以及……他门下的弟子师长。
“肖兄,你说白云苍狗之下,平凡人,生存的障碍,到底是什么?”他轻声问。
话音落下,殿外走出两道斗篷人影。
率先进入之人,掀开斗篷,露出精致的金色面具,以及那双满是复杂的丹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