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柔地吹拂着钱小沫的长发。
立春后的风,也变得格外不同了,少了冷冽多了份轻柔。
钱小沫坐在站台的长木椅子上,双腿伸直,双手拎着小包搭在腿上,身子微微后仰着轻抬着下颌,嘴里还时不时哼着小调,懒洋洋地眯着眼睛晒着太阳。
山路上的公交站修得十分简单,只有一个铁质的站牌,久经风霜又年久失修,留下了岁月斑驳的锈迹。站牌后面是一条大约有三米长的长木椅子,供人候车用的。木椅虽然也残破不堪,但偶尔还有人坐,所以还挺干净的。
钱小沫轻哼着童谣,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哼,也不知道其实这是小时候钱小湘教她的。
小时候,每当钱小沫哭闹的时候,钱小湘都会哼这首小调来哄钱小沫,而钱小沫偏偏真的只要听着钱小湘哼这首曲子就不哭不闹了,乖乖的一笑,明媚如春光。
这些记忆,钱小沫如今完全记不得了。
只是今天阳光好,岁月静美,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哼出了这首童谣。
钱小沫倏尔睁开了眼睛,阳光刺眼,她赶紧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一圈一圈光斑随着她眨眼而一眨一眨的。钱小沫适应了片刻,目光才有缓缓落在自己的手腕上。一串链子露在衣袖外,隐约可见一个十字架的吊坠。
这是昨天钱小沫在教会捐款的时候,教会送她的,两串手链。
她自己戴了一串,还有一串刚刚她戴在了钱小湘的手腕上。
虽然她并不知道钱小湘的病因,也不知道等待钱小湘的又是什么,钱小沫还是希望自己能做一些事情。现在的她,没有了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和六神无主,因为钱小沫知道,钱家现在需要她,她必须时刻保持冷静。
既然再多的担心也不能唤醒钱小湘,那么她便让自己稍稍放松,只有活着的清醒的人,才能思考出解决难题的方法,只是时间问题。而钱小沫现在正在做的,就是努力放松,不去担忧未来,只活在当下,将病因交给专业医生,她只需要好好照顾钱爸钱妈和钱小湘,好好照顾雷铭和李彬。
钱小沫相信事在人为,尽最大的努力去做,无论是怎样的结果,都不会让人失望。
钱小沫爱抚着手链上的十字架,自言自语道:“姐姐,你一定要撑住!有这么多人关心你,尤其是爸妈,你是个孝敬听话的孩子,所以你肯定不会让爸爸妈妈失望的,对不对?姐姐,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救你的!”
一定!
钱小沫握紧了十字架,暗暗在心里发着誓。
风吹过来,路边的野草在摇曳,好像在点头似的。
一声呼啸打破了郊外的宁静,钱小沫寻着声音抬起头来的时候,银色的跑车正好停在她的面前。钱小沫急忙走过去,拉开车门钻了进去,扭头看向雷铭,浅笑道:“谢谢。其实我坐公交车就可以,你这样跑来浪费了你的时间啊!”
“我会让你弥补的。”
雷铭说得意味深长,落在钱小沫的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弥补?一个女人能弥补一个男人什么呢?
钱小沫立刻红了脸,抿着嘴望向车窗外。
雷铭并未再多说,车子掉头,沿着来时的路扬长而去。
一路上两个人都陷入沉默中,虽然钱小沫一直安慰自己一定要习惯这种气氛,但是她还是做不到。雷铭的沉默,总是让她害怕又担忧。一路上钱小沫都时不时用余光打量着雷铭,仔细地看着他的脸色,只有以此来判断他是生气还是不生气了。
一个多小时后,跑车停在了医院。
雷铭和钱小沫一起下了车,可雷铭却朝医院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待会来找你。”
雷铭只随口说了一句,走向了私人病房楼。
钱小沫惦记着香妈,也没追上去,依旧直走进了医院的大厅。
香妈的病房里只住着三个病人,香妈在最里面靠窗。
钱小沫陪她闲聊着,香妈正躺得发闷,见钱小沫来了立刻喜上眉梢。
“医生说你什么时候能出院了吗?”
“上回我女儿去问过了,要大年后才能出院,出了院还要静养一阵子,你说我这怎么坐得住啊?”香妈直直摇头叹气,“我是劳碌命啊,平时做什么都做惯了,这一下子让我什么都不做躺这么久,我都觉得到时候我骨头关节都要生锈了!”
“也是香妈该享清福的时候了。”
香妈抿着嘴直摆手,“我还年轻呢,还不想退休啊!难不成,是少爷要辞退我?”
“没有的事,香妈。”钱小沫急忙解释,“雷铭今天也来医院了,他隔会就上来看望你。其实他只是关心你什么时候出院痊愈,怎么会辞退你呢?”
香妈点了点头,这才安心了。
“大年后出院,我这把老骨头,只有在医院过年了。”
钱小沫拿起香妈床头柜上的苹果,一面削着皮,一面说道:“过年不一定要在家里,对于我们来说,长辈在哪里,就在哪里过年。”
“那你是要回疗养院过年了?”
钱小沫的手一顿,是啊,钱爸钱妈不喜欢雷铭去疗养院,她又该在哪里过年了?
钱小沫心里还在为过年烦闷犹豫的时候,香妈忽然轻唤了一声“少爷”,钱小沫才感觉自己身后站着一个人。厚重的身影攀援上了钱小沫的后背,冰冷的气息竟然比医院还要令人浑身发冷,钱小沫知道是雷铭来了。
雷铭上前和香妈聊了几句,香妈脸上的笑意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