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世兴脸色微微发白,他不解地看着姚富“……黎君回朔阳了?他不收檀香了?他想干什么?”
姚富摇摇头“奴才已派人去大业打探了,老爷要不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一个月。
山上的雪儿化了,树上的桃huā开了,蛰伏了一冬的人们仿佛春笋般冒出头来,一年之计在于春,欣喜的人们忙忙碌碌地开始了春耕,天地间一片生机勃勃。
姚家的内堂却死气沉沉。
“……什么?”听了大业返回密探的汇报,姚世兴脸色瓷白“……黎家竟没有招香工添设备?”两个月出一千万支佛香,规模再大,黎记也得添人添设备,没日没夜地做啊,如今竟什么都没添,姚世兴感觉他脑袋有些转不过来,他茫然地看着姚富“……黎家这是要干什么?”
“是打算抗旨……是打算和我们鱼死网破……”姚富声音微微发颤,他有些语无伦次。
“不战而败,这不是黎君的性格……”姚世兴不死心地摇摇头“他是想逼我降价啊!”绝望的眼底闪着一丝绿幽幽的光芒。
黎家一天拿不出货,他就不相信这批天价檀香会砸在他姚世兴手里,会烂在他姚家的库里。黄凌黑字,圣旨上明明写的,要黎家两个月之内交出一千万支佛香,他黎家怎么会不需要檀香!
还剩一个月交货期就到了,即便这时候买到檀香,连远到大业带加工赶制,黎家也不能如期交货啊。
黎家这分明是放弃购买檀香了!
隐隐地,姚富有种大势已去的感觉,嘴唇动了动,他想规劝几句,对上姚世兴满是奢望的眼,他又闭了嘴。
“你去找黎记分号的薛永。告诉他我们愿意三百两一斤出货……”三百两一斤,他姚家勉强能维持了成本。
姚富应声走了出去。
不过一个时辰便返了回来“……薛永说他做不了主,得去大业找少东家商量。”
“这离大业有多远。需要几天?”姚世兴茫然问道。
见姚世兴似有些糊涂了,姚富心里一酸,眼底涌起一股泪雾,他悄悄转过身,用袖子擦了擦,低声道“……很快的。老爷再等等。”
这一天,姚世兴病倒了。
姚谨却变的格外安静,不知是听了谁的劝说,她找巫婆扎了两个小人,分别写上穆婉秋和黎君的名字,每日不停地用针扎,说是她只要诚心诚意地扎上三百六十天,黎君和穆婉秋就会全身溃烂而死。对此,她深信不用,敛了所有的暴躁。她只每天从早到晚地虔诚诅咒。
不知不觉中,又二十天过去了。
渐渐地,姚记门口来要债的多了起来,怕姚世兴听了会加重病情,姚夫人令人将消息瞒得紧紧的。
这天一早,姚世兴迷迷糊糊醒来,感觉精神好了许多,就开口招呼道“阿富,阿富……”他想听听外面的情况。
叫了几遍没人应声。姚世兴就扶着炕沿下了地,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回廊里没有人,正要叫喊,隐隐听到后院里有哭声传来,他心里一咯噔。人也清明了许多,不知哪来的力气,他一口气走到后院,瞧见院里围了一圈人,哭成一片,便一把推开众人走过去,不觉错愕得睁大了眼“阿富……”
只见姚富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浑身水淋淋的,已经咽了气。
“……怎么回事?”蹲下身子直看了好半天,姚世兴抬头问道“……富总管怎么会死?是谁害了他?”
被突来的噩耗惊住,众人早忘了病床上的姚世兴,如今见他突然闯了进来,吓得呼啦啦跪了一地“老爷……”
“……是谁害了他!”见众人只捂着嘴,极力压抑着哭泣声,没人回答他的话,姚世兴猛一声暴喝。
姚富打小就随在他身边,几十年来,他已把他看成了亲人,如今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姚世兴的心像被刀剜斧砍般的疼,也让他心里变得极为清明。
“阿富昨夜喝多了酒,失足落了水……”见姚世兴目光咄咄地看着众人,姚夫人开口说道“老爷先进屋休息吧,妾身这就打发人去找人装殓……”
“胡说!”姚世兴猛一脚将身边的泥盆踢翻再地“阿富从来不喝酒!”又道“……是不是黎家人逼的!”声嘶力竭的声音掷地有声,直震的众人耳朵嗡嗡直响。
姚安扑通跪了下去“……听说黎家竟如期交了货,富总管昨夜就投了河,今儿一早尸体才浮上来。”